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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晨的聲音嘶啞卻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小七卻聽了一陣心疼,轉了個身他的手覆在藍晨臉上,他細細地摩挲藍晨的臉,從額頭,眉心再到未刮的鬍渣,然後湊過頭吻了吻藍晨起了皮的唇。
溫柔地加深這人吻,藍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哪怕房間裡的燈開得再多再亮,他的小七也看不見,兩眼無神與茫然的樣子讓他心都要碎了。
“小七……寶貝兒,咱不怕……一定會沒事的。”藍晨吻著小七,儘管他叫小七別怕,但他自己卻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像要即將失去這個人般緊緊地抱著,沒一點安全感。
今天醫院裡傳來的消息不容樂觀,儘管小七沒聽到具體的內容,但他自己畢竟是醫生,腦瘤而且還是在視覺神經處,所以……他懂。
“少爺,天亮了嗎?”小七輕聲問。
藍晨深深閉了閉眼睛,柔聲道:“還沒呢,你再睡一會兒……”
小七點頭:“你也一起睡,天亮了叫我。”
“嗯。”藍晨抱著小七悶悶地應了一聲,又道:“小七,你別怕,這些專家不行,我再找有能力的來治好你,我再去找……”
“我不怕。”小七笑笑,這輩子能跟你在一起,哪怕一天我都賺了,這條命都是撿來的,所以他不怕。
小七是不怕,只是他心疼,他心疼他的少爺,如果手術不成功,留下他一個人該如何承受。
不期然地,小七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做過的一個夢。
他夢到已是中年的藍晨帶著一束藍玫瑰站在一個墓碑前,雪花紛揚,在他的肩頭駐起厚厚的一層雪,就連那束藍玫瑰都被白雪覆蓋,而那時的藍晨只是跟石頭人一樣駐立著……
墓碑上赫然醒目的葉小七三個字讓小七驚醒。
當時他只當是一個詭異的夢,現在想來也許是預兆也說不定。
說不定他沒能在手術台上下來,或者腦瘤是惡性的,哪怕手術完他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少爺,如果我不在了……”
“別說。”
藍晨掩住了小七的嘴,“別說,求你……什麼都別說,你會好起來的,一定。”
“想哭就哭吧。”小七反倒勾起了唇,他的少爺這麼大了還哭鼻子,羞不羞?
卻不想,藍晨真的哭了。
男人的哭聲充滿悲切,他伏在小七身上只發出些微的聲音,是他再也無法抑制住的痛苦。
像野獸最後的悲鳴,充滿了絕望的味道。
就是這樣的哭聲讓小七再也控制不住死命抱著藍晨的頭嚎啕大哭起來……
“少爺,我不想離開你,嗚……我愛你,我不想死,我還想陪著你,我還想看著君焱雅詩長大,還有小勛……安然,小五哥,嗚嗚……藍晨啊,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
小七的每一聲唿救都如刀一般割著藍晨的心,他想代小七受罪,他想替小七去死,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跳下去。
可是……他什麼都不能替小七做,除了看著他痛苦,什麼都做不到。
上天為何這麼不公平,上一世的小七受了那麼多的苦為什麼這一世還不肯放過他,明明作孽的是他,為什麼要小七去受這些罪?
為什麼?
“不怕,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保證。”藍晨堅定道,他不會讓小大夫離開他的,絕對不會。
小七當然知道他把藍晨咬傷了,但他沒有鬆口,他就這樣一邊嗚咽著一邊死咬著藍晨。
他要喝下藍晨的血,他也要在藍晨肩膀上留一個印記,他要藍晨不要忘記了他,哪怕隨著時間流逝會在心裡慢慢淡忘,他也要讓這一道疤痕永遠留在藍晨肩膀上。
原來情到深時,真的會瘋狂!!
最後小七就這樣咬著藍晨睡過去,失明的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咬得有多重,血液順著藍晨的衣襟一路流淌,濕了大片的被褥。
*******
小七多日沒來醫院上班,也引起醫院的重視。
跟小七走得近的楊果醫生卻怎麼都打不通他的手機,最後醫院派了他來問詢情況,這才知道小七失明。
當然,這件事不能對外公布,現在媒體甚至連小七的家人都不知道小七失明,只說他到國外出差。
當楊果把這件事傳回醫院高層時,恰好歐陽醫生也在,驀地,他好像想到什麼般從會議室跑了出去。
“爸,媽以前給你做手術的資料還在嗎?”歐陽醫生邊跑邊問。
歐陽老先生儘管被問得詫異,但還是回道:“在啊,一份在醫院裡有存檔,另一份我放家裡了,怎麼了?”
“還記得兒科部的葉小七嗎?”
見電話里沒有聲音傳來,歐陽醫生又補充道:“就是前兩年把媽送回家的那個實習醫生,小葉。”
“哦,原來是那個小醫生啊,你媽還一直念叨著他就是安寶寶呢,他怎麼了?”
“他失明了!”
電話里再度傳來空寂,但緊接道,歐陽老先生的話明顯激動起來,“他失明了?那你要這份手術資料……”
“是的,爸。”歐陽醫生打斷他父親的話,接道:“我現在去一趟市一醫院,你幫我把那份手術資料找出來,我們也許會用得上。”
此時此刻歐陽老先生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能一個勁地說好好好,如果……如果是真的,那麼,安寶寶……
與此同時,歐陽醫生踩了油門就往市一醫院衝去,甚至連身上的白大褂都來不及脫下來。
而在市一醫院裡,20多個專家分歧頗大,卻始終無法敲定一個手術方案,大概也知道他們此次責任重大,所以更為小心謹慎,卻顯得過猶不及了。
當歐陽醫生趕到市一醫院時剛好看到藍晨送小七到醫院。
看到小七被攙扶著下車時,那一刻歐陽醫生像被電觸到般定在原地,心從未跳得這麼快過,哪怕他當父親的那一天,他也從未感覺這種如心臟亂跳的激動。
多少年來,他憧憬過無數找回安寶寶的那個瞬間,從未如此真實地感覺到,這一刻竟離他這麼近。
“安寶兒……”多少年來歐陽醫生終於喊出了這個纏繞在他心裡的唿喚。
聲音不大,在醫院門口吵雜的環境裡,就連藍晨都沒聽到這道幾不可聞的叫聲。
但是,小七卻突然駐足。
“怎麼了?”藍晨問。
小七茫然地一下,輕道:“沒事,我們走吧。”
等人都走遠,歐陽醫生這才回過神來,他想拔腳追上去時卻被人攔下。
“抱歉醫生,這裡你不能進去。”
門口的保鏢見歐陽醫生穿著白大褂還以為也是醫院裡的醫生,但裡頭的會議不是他可以隨便進入的。
歐陽醫生知道小七失明的隱秘性,倒也不強求要進去,他再次拔通父親的電話,大概十分鐘後會議室的門開啟,院長坐在會議室長桌的一頭向他微笑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