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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像現在,跟個縮頭烏龜似的,被人逼到了牆角都沒法子咬上一口。
再也,不能這麼窩囊的過一輩子!
林嫣扔掉手裡的玫瑰再回首,神情又有了當年鮮眉亮眼的精神氣兒,整個人鮮活起來。
八歸卻不安的看著此刻眼睛晶亮異常的主子,想起最近酒越喝越多卻再睡不著的林嫣,想起前幾天因為擔心主子身體特意請來的大夫交代的話。
“迴光返照”,腦子裡突如其來的四個字將八歸驚的不知所措,慌張的撲向林嫣。
林嫣卻嘴角含笑,朝身後的花海一頭栽了下去。
002改變
林嫣臥在石台上,其實已經醒了許久,只是還有些疑惑眼前的狀況。
她抬手對著午後的日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晶瑩透白,還有些……肉嘟嘟。
印象中,自從閉門六安候府、日夜酗酒後,自己就清瘦許多。
這肉嘟嘟的手,實在不像是她自己的。
可是指甲上的粉色,手腕上的玫瑰花色的鈴鐺,都在告訴她,這真的是她自己的手。
林嫣頭暈的利害,許是酒喝的太多,她終於坐了起來,拿眼去看對面開的正盛的報春花。
林嫣愛一串一串盛開的報春花,是京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這個自小喪母,又同祖母一起被排擠到莊子上住的姑娘,最想做的就是迎著暖風盛開,燦爛的活著。
她緩緩的轉動僵硬的脖子,去看周圍景致。
卻是越看越心驚,林嫣的後背涔出一身冷汗來。
風一吹,酒就醒了一半。
這片花海,不該在這裡的。
自從她閉門不出後,表哥知她愛報春花,便將沁園的那幾株花樹全挪到了林嫣所住的靜苑。
可是此刻,花海依舊還在沁園裡。
林嫣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摸摸自己的衣服首飾,靜默不語。
以前在靜苑實在呆的無聊,又找不到酒的時候,自己也會翻一些奇談異事的話本子來消遣。
話本子裡,有說那死去多年又活過來的,自己莫不是也重新活了過來?
“嫣嫣?原來你在這裡!”從石台旁的樹後鑽出一個人來,少年的嗓子正在變音,越發顯的嘶啞。
林嫣驚了一跳,匆匆站起身,卻不小心踢到了腳邊已經空了的酒罈子上。
酒罈發出一聲響動,引去了少年的目光。
他眉頭緊皺,責怪道:“大哥說他的桃花釀少了一壇,原來被你偷了!”
林嫣激動的泛起了淚花,越發確定自己如那話本子裡的人一樣,重新活了過來。
她記得當年自己貪圖新鮮,偷了大表哥埋在地下的桃花釀喝。
誰知道新釀的酒太烈,林嫣足足醉了一天一夜。
最後被舅母禁了幾天足,逼著抄寫了一百遍《閨訓》才罷休。
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如今她在午後就自個兒醒來,且換了個魂,莫不是自己死前的心愿被鬼差聽見了?
林嫣的心將要跳出胸口,臉色因為醉酒一片殷紅。
宗韻凡見她實在醉的厲害,也不忍再指責,便說道:
“八歸找你都快找瘋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趕緊的回去吧!如果被母親知道你小小年紀就敢偷喝酒,非要罰你!”
林嫣聽見“八歸”二字,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
也顧不得與宗韻凡多言,提起裙擺就向自己的院子衝去。
還沒跑出兩步,她又匆匆的轉身,對著目瞪口呆的宗韻凡說道:
“凡哥哥,能不能幫我準備個馬車,我要回國公府一趟!”
宗韻凡正要說什麼,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張的大開的嘴巴。
表妹一向急躁,他還是回頭再數落吧。
可是要車子出去又是怎麼一回事?
宗韻凡問:“你去國公府……”
話音沒落,林嫣已經跑遠了。
宗韻凡嘆口氣,這個表妹整日的風風火火,就不能像別家的閨秀一樣安安靜靜,儀態端方嗎?
可惜家裡都寵她寵慣了,宗韻凡想想她的身世,心一軟,搖著頭嘆著氣出了園子去準備馬車。
林嫣氣喘吁吁的跑回自己的院子,一眼看見八歸正焦急的來回踱步,連連問院子的小丫頭們:“姑娘去哪了?這麼久都找不到嗎?”
“八歸!你……”林嫣望向如今還是豆蔻年華的八歸,定了定心後說:“你隨我去國公府一趟!”
八歸正在心急,突然看見自家姑娘喘著大氣,扶著門框站在院子門口。
她先是眼睛一亮,後聽到林嫣的話,吃驚的問:“姑娘也知道了?”
知道了,自然知道了。
她第一次喝酒的這一天,國公府唯一的嫡子,林嫣的親爹林樂昌,被趕出了家門落魄街頭。
她是酒醒後才聽八歸說起的,卻因為對母親的死耿耿於懷,不肯原諒父親。
因此寧願被舅母禁足,也不去看一眼無所歸依的父親。
因為此事,她後悔了半輩子。
隨著林樂昌的橫死街頭,她一個國公府的嫡系七姑娘,真正成了六安候府無依無靠的表姑娘。
後來知道父親被趕出來的原因竟是遭人聯手陷害,哥哥林修和因此失去本該自己的爵位不知所蹤。
嫡系七零八散,那些害人的,卻各自安好。
林嫣更加不能原諒自己。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父親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醒過來,林嫣哪裡還不相信是老天可憐她,給了她重新的選擇機會。
再是愚笨怨恨,也不能對林樂昌的遭遇熟視無睹了!
林嫣的車架到國公府前街時,林樂昌剛被國公府的下人推搡出來,一時沒站穩從台階上滾了出去。
他被摔了個狗吃屎,掙扎著站起身,齜牙咧嘴的揉了揉生疼的臉。
背後國公府大門咯吱一下又打開了,林樂昌趕忙回頭,卻看見自家的大哥林樂同從門裡走出來。
林樂昌以為是父親後悔了,忙堆起笑問:“大哥可是讓我回去的?”
林樂同冷冷看了這個渾身是土卻還是吊兒郎當的弟弟一眼,“哼”了一聲,衝著他扔了個銀塊,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轉身回去了。
銀塊打了幾個滾,停在林樂昌的腳邊。
他彎腰撿起來掂了一掂,又用牙咬了咬,才後知後覺的衝著林樂同的背影叫道:
“打發叫花子呢!才這麼點銀子就把我趕出來,一定是你把父親給我的銀子全剋扣了!”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音,門口的守衛紛紛坐在廊下看他的笑話。
林樂昌“呸”了一聲,轉身就走,卻看見胡同盡頭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
馬車前站著的,正是他一年也見不上兩面的親生女兒。
林嫣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帶著些厭惡又帶著些可憐。
就算前世後悔、思念、內疚,可是眼下看見父親的德行,還是忍不住的厭惡。
知道林樂昌發現她後,林嫣並沒有收回臉上複雜的神色,抬步朝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