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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皺了皺眉,嘴裡雖說著:“她來幹什麼?”可是身子卻已經站了起來。
立在院子裡的八歸,一看見林嫣出來,立刻撲了過去:“姑娘,求您趕緊去救救老爺!”
林嫣一愣:“什麼意思?”
八歸哭道:“國公爺闖進了莊子裡,二話不說拿起鞭子就抽老爺,看那架勢是要往死里打呀。”
林嫣胸口似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拉下了臉色:“二話不說?”
祖父這是因為朱氏的事情,惱凶成怒,心火無處發泄,拿著父親做伐呢。
“備車!馬上備車!”林嫣道:“疏影、暗香,你們跟我去!”
八歸也急著跟了上去,可是因為這一路趕的本就急,身子又不適,搖晃了幾下竟然倒了下去。
身後的綠羅驚呼了一聲,忙喚著從小廚房走出來的紅裳扶住了八歸。
林嫣神色變幻,猶豫了一下,丟下句:“給她請個大夫。”後,就帶著兩個丫鬟就沖了出去。
061怒斥
林嫣匆匆趕到小莊園,林禮果然在抽打林樂昌。
庭院裡,林樂昌跪著嚇成一灘爛泥。
林禮怒喝:“都是你!都怪你惹來禍事!”
林嫣飛奔過去,一把抓住了林禮的鞭子。
“跟我父親什麼關係?原來國公府顛倒是非黑白是有淵源的!”
林禮回頭一看是她,太陽穴一突,順手把鞭子一推。
林嫣踉蹌退了幾步。
她的腿,瞬間又被如看見救命稻糙一般醒過來的林樂昌抱住:“嫣嫣,你祖父要打死我!我什麼也沒幹呀,嫣嫣,你快幫我求求情!”
林嫣被他抱住腿,掙也不是立也不是,看見自己親爹傷痕累累,一對林禮怒目相向。
疏影和暗香對看一眼,忙走上前七手八腳將林樂昌先扶進了屋子。
林禮看著這一切,怒目呲牙,果然大孽障生了個小孽障,一家忤逆犯上的玩意兒!
林嫣冷笑了一聲:“祖父可聽見了?父親讓我求你?”
“若是求情有用,他又怎麼會被人構陷罪名,趕出府去?”林嫣眸子黯然:“祖父這麼惱怒,是恨朱氏沒有悄無聲息的死掉,而是給你頭上戴了帽子嗎?”
“畜生!”林禮喝道:“你還記得自己姓什麼嗎?你還記得我是你的祖父嗎?國公府被恥笑,與你什麼好處!”
林嫣甩了甩袖子,整理了下衣擺,朝著林禮逼近了一步,緊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響。
林禮被林嫣似乎要穿透他內心的目光,盯的毛骨悚然。
目光里滿是恨意和不屑一顧。
這個丫頭,怕是根本不把自己當成林家人了。
“好處?我只問祖父三個問題:當日福鑫樓里那個漢子,您可抓住審訊了?審訊的結果如何?背後主使您可懲處了?”
林禮被問的臉上掛不住,被林嫣逼著後退了一步。
林嫣見他渙散迴避的目光,又道:“既然祖父放了那個人,為什麼又緊抓著我的父親不放?”
兒子和繼室苟合,同繼室被人擄走,哪個對國公府是致命的打擊?那個能讓林禮陷於泥潭不能自拔?
明明知道,卻還是心偏的沒有邊沿。
“祖父,您拍拍自己的胸口,偏心偏成這個樣,良心不痛嗎?”林嫣拿手打在心口上,一字一句的問林禮。
不痛嗎?
林樂同如此算計親弟、親爹,卻一點懲戒都沒受到。
而林樂昌,不過是有個女兒想為他出口氣,卻要遭此毒打!
都說虎毒不食子,都說手背手心都是肉,都說十指連心。
可是祖父林禮,眼睛已經被偏心蒙蔽的看不清人心了!
林嫣揚起被林禮鬆開的鞭子,衝著他身後的桂花樹就是一鞭。
樹枝被抽的“沙沙”作響,受傷的落葉紛紛落在林禮的頭上,令其狼狽不堪。
然而林禮卻說不出話來,面對林嫣的質問,他竟無力去反駁。
倒是其身後的隨從清韻,不忍國公爺受辱,大著膽子說了一句:“七姑娘,實在是三老爺自個兒不爭氣。”
話一出口,就被林嫣駭人的目光給瞪了回去,縮著脖子躲在一邊。
“自個兒不爭氣?”林嫣冷笑:“哪家的嫡子,幼時被抱離生母,扔在前院放任不管?又有哪家嫡子,請的先生受的教育,還不如個庶長子?誰家庶長子,比嫡子大了整整一旬?”
“敢問祖父一聲,您除了對我父親揚起手中的鞭子,可曾關心過他衣食住行,可曾問過都是哪些小廝伴著他長大,可曾費盡心力扭正他的頑劣?”
從來沒有……
林禮終於撐不住垮了下去,一張臉更加蒼涼無力,他扶住樹幹不讓自己癱掉,目光始終不敢看林嫣的眼睛。
林嫣說的一字一句,都如個錘子一樣敲打在他的良心上。
他知道自己確實偏心當年那個紅袖添香的姨娘丁氏,進而酷愛庶長子;他知道嫡妻是因為失望搬到了莊子上;他也知道自己有時候打嫡子打的並不對。
可正如林嫣說的,他的心早就偏了。
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日一樣,讓他扒開自己的良心仔細端量。
正房裡疏影慌裡慌張的跑出來,看了院子裡的情景一眼,走到林嫣身邊稟報:“姑娘,奴婢要到村里請個大夫,三老爺發高燒了。”
說完不等林嫣回答,就趕緊的往外跑了。
姑娘路上的焦急不是假的,嘴裡雖說不管,可畢竟是親爹,心底還是關心的。
林嫣雙唇發白,甚至沒來得及喚住疏影,問一問具體的情況。
她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林樂昌不能死!
林嫣不再理會林禮,而是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屋子。
林樂昌躺在榻上,緊閉雙眼,額頭上豆子般大小的冷汗不斷的往下滴落。
他緊緊摳著床梆子,口裡不停的喃喃道:“父親饒命,父親饒命,我什麼也沒幹呀…娘子,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激我…母親,母親,疼…”
一個中年的男子,竟如個嬰兒般無助。
暗香正在不停的給他擦拭著冷汗,見林嫣進來,忙避在一旁給其讓出了空隙。
林嫣不自覺的上前抓住了林樂昌摳在床梆的手,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放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父親的手因為恐懼,有些僵硬,掌心燙的厲害。
林嫣心裡猶如缺失了一塊,將要失去父親的恐懼又提上了心頭。
這個父親,一事無成、不學無術、貪財好色,甚至手上還沾了母親的血。
林嫣很不喜歡他,甚至有一段時間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其死掉。
可是他真的死掉了,林嫣的心就缺了一半,猶如提線的木偶再沒有一絲靈氣。
常人也許無法理解她的感情,可是她自個兒知道。
有林樂昌在,她就不是一個孤兒,就算國公府對其視而不見放任不管,她始終是個有爹的孩子,哪怕那個爹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