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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禮聽了臉色一凝,朝著林樂昌身邊看去。
那裡立著個端莊的姑娘,眉眼間與林樂昌特別相似。
不知為什麼,林禮想起了當年三媳婦死後,林樂昌喝的大醉回來,被林嫣當著滿院子的下人一頭頂在地上。
林禮氣不過,認為她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要拿鞭子抽林嫣。
國公府根基淺,在子女教育上就非常嚴苛,怕被世家看不起。
偏偏嫡子成了個紈絝,嫡孫女性子偏野,這還了得。
結果最後鞭子沒有抽成,反被林嫣一口咬在手背上,鮮血淋漓。
為這,林嫣得了林禮原配夫人的眼緣,給帶到了莊子親自教養。
林禮不自覺的把手藏在廣袖裡,眯著眼睛看了看林嫣半天,終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祖父萬福。”林嫣上前一步,沒有計較林禮的冷淡,對著他行了個大禮。
林禮陰沉著臉問:“我知道你接了你父親去,可是你知道他犯的是哪一條?誰給了你這個膽子,帶著他夜闖國公府!”
林嫣嘴角揚了揚:“原來不問青紅皂白,祖父就能給人定罪。孫女眼下倒有些懷疑父親是真犯錯,還是假犯錯了。”
“你…”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又被嫡妻教養,果然還是敢犯上的野性子,林禮開口正要呵斥。
林嫣上前走了一步,緊接著說道:“今夜,莊子上起了大火,是表哥把父親從火海里救了出來,祖父難道不想知道是誰這麼迫切的想他去死嗎?”
林禮把準備脫口而出的訓斥咽了回去,林樂昌犯的錯,打死都不為過。
再討厭也是親生兒子,他只將其趕出府邸,並不打算傷他性命。
這會兒林嫣說林樂昌差點在外面被人燒死,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林嫣見林禮神色凝重,知道他上了心,緊接著又說道:
“而且據我掌握的消息,父親確實是被冤枉的,不知祖父可願意讓我進屋與您細說?”
006提議
林禮眼中厲光一現:“你知道什麼事情?”
他將當時在場的下人全都亂棍打死,並給林樂同下了禁口令,不許走漏半個字的風聲。
林嫣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從哪裡聽到的消息?
看他將懷疑的目光轉向了伏在地上,已經癱軟的林樂昌。
林嫣嘆了口氣:“有心人既然做了局,自然不會就此放過他,祖父何不聽聽另一種說法,或許就能解開心結了?”
林禮將目光收回,看林樂昌那個軟骨頭的樣子,也不一定敢說出口去,更何況對方是他的女兒。
林禮陰鬱著臉,轉身進了書房。
林嫣對宗韻凡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也抬腳跟了進去。
林禮已經坐在了書案後,等林嫣進來,吩咐了一句:“把門關上!”
林嫣順從的關上了書房門後,就靜靜立在書案前。
她的經驗是,談判的時候誰先開口誰先輸,這個法子對六安候屢試不慡。
舅舅也說,誰臉皮厚撐的住,誰先贏。
對親祖父林禮,林嫣兩輩子都沒有經驗。
所以,還是先不貿然開口的好。
林禮等了半天不見對方說話,暗自點了點頭,比林樂昌和林修和沉的住氣。
“我這個人不喜歡廢話,你直接說吧。”林禮道。
林嫣有些緊張,深呼了一口氣,思維清晰起來。
“小祖母朱氏另有情郎,被大伯抓住了把柄威脅。為了自保,朱氏與大伯聯手誣陷父親,指認他與繼母苟且。”
林嫣把當初林嫻告訴她的真相緩緩說了出去:
“那朱氏,是大伯親手去浸的豬籠、扔的亂墳崗,祖父並沒有親眼看見屍體。其實朱氏還活著,已經與其情郎遠走他鄉。”
她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林禮一聲一語聽的目瞪口呆。
他激動的站起身,帶著書案上的鎮紙和筆硯散落一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知道此事祖父怕是接受不了,可是今晚父親差一點被人燒死,也是從另一面說明有人惡意陷害,要置他與死地。”
林嫣不為其所動,繼續說道:“祖父英明一世,難道到老了,竟要被人為了爵位擺上一道嗎?”
說完,林嫣自己都想笑,英明一世?糊塗一世吧!
哪家在正妻沒進門前,就早早生出兩個庶子來?
又有誰家,庶長子和次子比嫡子還大上十幾歲?
有誰放著出身世家的正妻不寵,去寵一個通房?
又有誰家定規矩,不讓母親教養兒子,而是放在外院自生自滅,讓有心人生生把個嫡子養歪?
她的親祖父林禮,上輩子在林樂昌沒死多久,就被慢慢傳出的繼子與繼母苟且的風聲,逼得沒了臉面,讓出了國公的位置,與林嫣一樣終日不出院門。
“為了個爵位不擇手段,更將國公府的聲譽置之不顧,祖父欣賞的,原來是這樣品性惡劣的人嗎?”
隨著林嫣的話音結束,林禮目露寒光衝到林嫣面前,壓低聲音怒問:“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林嫣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抬頭望著林禮笑:
“怪不得父親會被趕出來。我都說出真相了,祖父做的不是趕緊去查清楚來龍去脈,反倒質疑我的真話。怪不得京城獨一份的,庶子年長嫡子十幾歲的奇聞,會出在信國公府!”
林禮目光緊縮,恨不得立時掐死面前這個胡言亂語的孫女。
他寧願相信是嫡子真的與繼室苟且,也不相信精心培養的長子,會設下如此罔顧親情、驚世駭俗的局來。
到底久經沙場,林禮只是短暫的失態,瞬間又恢復了剛才冷清的神情:
“你說的熱鬧,但那也只是你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我又怎麼信你?”
“孫女也沒指望您相信我。”林嫣諷刺的笑了笑:“朱氏既然沒有死,孫女就想法子把她揪到您面前來,用事實告訴您真相。”
“我來的目的,是把父親重新交給您。我前腳剛安置下,後腳就有人放火準備燒死他。若是祖父能出手護著,他起碼能撐到我把朱氏找出來。”
“不管您願不願意,無論祖母宗族是否敗落,可那也是曾經的顯貴,父親的身份終究比庶出的大伯貴重。祖父這幾年都不立下世子,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祖父遲遲不立大伯做世子,焉知不是宮裡那位給的阻力。
林禮撫著自己的山羊鬍子,眯著眼睛將林嫣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戰場上殺敵無數,身上有股血腥氣。
女子在他面前別說講那麼多話了,就是他看上一眼也是嚇得戰戰兢兢。
林嫣不但立的筆挺,說話還有條不紊,膽量上就很讓他欣賞。
所以對方的話,林禮不覺信了幾分。
與此同時,他心裡也惋惜:嫡系,有膽量又鎮靜,看上去還有腦子,可惜是個女兒。
“你準備怎麼去尋出那朱氏?”林禮不知不覺的鬆緩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