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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女人的彎彎繞,林嫣實在是一竅不通,所以才會讓趙氏和楊氏自己撕扯。
要不,等等趙氏那邊的消息,再動林樂同?
林嫣一旦捋清思路,便再也不拿這當個心思,該吃吃該喝喝,抽空氣氣林禮,倒也過得愜意。
不同於三房的自然舒坦,府里總有些不可明說的微妙氣氛。
趙氏從曹氏嘴裡知道了當年被扔出去的女嬰,從滄州來到了京里。
被丟棄的女兒,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趙氏心情複雜,捏著曹氏給的地址,在杏花胡同徘徊了好幾天。
她不敢去相認。
大嫂說,她的女兒被人收養在館子裡,入了籍做了那種生意。
趙氏捏皺了手裡的地址,心就像被一把彎刀,一刀一刀的劃出深深的傷口,鮮血淋淋。
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姑娘,竟然因為楊氏這個賤人的狼子野心,成了最低賤的所在。
斂秋大概知道了事情經過,也是匪夷所思。
她瞧著趙氏的臉青青白白、面目猙獰,陪著在杏花胡同走了好幾圈。
趙氏望著第二個門戶,始終不敢上前去。
正準備轉身,院子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身材修長、面容憔悴的婦人來。
趙氏猛的轉身,瞪大了眼睛瞧著那出來的少婦,貪婪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斂秋驚訝的捂住了嘴巴,渾身篩糠似的亂顫。
若是之前還不確信,可是看見眼前這位婦人,那就再確切不過了。
同趙氏長的太像了。
趙氏直直盯著沈卿卿,朝前邁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
想離開,又轉不動身。
斂秋忍下震驚扶住了趙氏,朝旁邊挪了挪,給沈卿卿讓出一條道來。
沈卿卿目不斜視,心裡卻冷冷發笑。
她倒想有個國公府里的夫人做母親,可惜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她有父有母有祖宗,七歲被賣入花樓,十三歲接客,十四歲名震滄州。
一步一步,全是她的尊嚴和血淚。
154拼演技
走過趙氏身邊時,趙氏突然伸手扯住了沈卿卿的袖子。
沈卿卿一皺眉頭,目光不善的看向趙氏:“這位太太,何事?”
趙氏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
見沈卿卿要發火,斂秋忙道:“我家夫人走累了,想借奶奶您家歇個腳。”
沈卿卿故作冷漠的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譏笑:“奶奶?我一個平頭老百姓,可不敢稱什麼奶奶。”
她朝周圍掃了幾眼,又道:“那麼多人家,幹嘛就盯上我?”
似乎有些警惕。
斂秋瞅了眼激動的熱淚盈眶,卻始終說不出話的趙氏,心底嘆了口氣。
她堆著笑說:“我們家夫人也是從外地來的,本是來尋親的,誰知道家裡沒人。”
斂秋指了指旁邊那一戶:“門都給封了,我們車夫只好先去定客棧。可是我家夫人實在渴的不行,能否借貴地歇個腳?銀錢上定不會虧待您的。”
沈卿卿低頭猶豫了一下,最後有些為難的說:“家裡簡陋,若是不嫌棄,就進來吧。”
這次不等斂秋開口,趙氏忙答:“不嫌棄,不嫌棄。”
進了沈卿卿的屋子,四處一大打量空蕩蕩的屋子,趙氏又滾下淚來。
斂秋忙解釋:“夫人這是思念親人,誰想到卻撲了個空呢?”
沈卿卿道:“旁邊那一戶,似乎是人家的外室。前幾天人家家裡的主母找上門,似乎接府里去了。你們跟她有親戚?”
語氣里有些不屑。
斂秋一愣,突然想起二老爺的外室似乎也是住在杏花胡同的,誰知道這麼巧。
她臉一紅,看向趙氏。
趙氏拿帕子擦眼淚的手一頓,下意識的接口道:“那家姓什麼?”
沈卿卿笑了:“姓萬。”
趙氏鬆了口氣:“莫非是咱們的地址搞錯了?我那不爭氣的弟弟,少時離家出走。前斷時間家裡收到他的信說是在京里發了財,我按著地址過來的。”
沈卿卿暗暗一笑,果然林七姑娘沒有說錯,趙氏是個好面子虛榮的女人,心卻不狠。
這樣的女人,哪裡容的下家醜外揚?
哪怕是親生女兒,淪落在外入了風塵,一時可能有些心疼,但是過後怕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正好,趁著現在的關口,詐些銀子是正事。
如此一想,沈卿卿面上就熱絡許多:“那肯定是弄錯了,我家隔壁住的是女的,不是男的。”
她抬手給趙氏到了杯茶奉上:“夫人莫嫌棄,小門小戶沒什麼好茶。”
趙氏將茶端在手裡,並不飲用,只目不轉睛的盯著沈卿卿看。
越看越覺著像。
沈卿卿摸了下臉問:“莫不是我臉上有花?夫人看什麼?”
趙氏捨不得收回目光,問:“你…成親了?”
算起來還沒及笄呢,這麼早成親,看著都老了好幾歲。
沈卿卿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她比趙氏真正的女兒大了幾歲,可不敢露餡,急忙訴起苦來轉移對方的視線:
“家裡窮,過不下去。娘將我賣給夫家換了袋糧食。”
沈卿卿清楚趙氏估計知道她在滄州的事兒,林嫣也說了此事怕瞞不住,只能在其它地方做手腳。
半真半假的謊話,才同意讓人信。
她紅著臉說了上面一句,露出不願意回憶過去的神情。
趙氏心下瞭然,知道孩子好不容易脫離苦海,定是不願意再去想。
這孩子…過的苦。
她拿著帕子壓住眼角,朝著內室窺視了一眼,剛才好像見裡面有人動了一下。
沈卿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瞬間換了個黯然神傷的表情,也扯著衣袖一角擦拭眼淚:
“父母將我賣了便賣了,好歹夫君爭氣。誰知道好日子沒過兩年夫君得了急病,將家裡的銀子花幹了,這才保住一條命。”
“虧了有個好心的親戚收留,說需要一個人給他看著京中的房子。”
“又聽說京里好大夫多,我們兩個便賣了家中所有,搬來了這裡。”
“誰知道京里什麼都貴,大夫是好,就是銀子花的跟流水一樣。”
沈卿卿說著說著自己都被感動了,真的擠出幾滴淚來。
她本就顏色上好,這會臉上掛著淚珠,再配上她拿捏正好的表情,讓趙氏忍不住陪著肝腸寸斷,恨不得將她摟在懷裡好好痛哭一場。
沈卿卿見趙氏情緒被自己控制住了,心裡不禁得意,但是面色依舊泣涕如雨:
“說起來不怕夫人笑話,每日裡我家除了給夫君吃藥,便沒有多餘的銅板了。”
“今個兒還是給前街趙嬸子家洗了兩天衣服,換了些銅板。”沈卿卿一指剛出門挎的籃子:“正準備出去買袋糧食去呢。”
趙氏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就拉住了沈卿卿,將她的手翻來覆去摸了又摸,心疼的又滾下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