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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樣有些麻煩,而且又多了許多大件行李要扛,但眾人都沒說話,因為要說他們這帶著鴨子走了一路有什麼好處,那大概就是這鴨蛋了。
雖然這一路之上環境都很差,鴨子也跟著遭了不少的罪,但是這鴨蛋一天下來他們還是能撿到好些,這也就讓他們帶在身上的食物基本沒怎麼少。
路上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吃著現成揀到的鴨蛋,一人幾大個的,真要算起來倒還比他們在山裡頭自己家的時候,吃得更加好了。
圓滾滾的水煮蛋,再加上一碗熱開水,幾口下肚,那仿佛渾身都熱了起來,冰冷的手腳都仿佛有了力氣。
吃完了飯,眾人也沒歇息,就著這會兒身體暖和起來,趕忙在李牧的安排之下紛紛忙碌起來。
凹洞裡面如今想要住人,必定要好好的收拾一番,一些自然墜落的碎石得往外面搬不說,不平的地方也得稍微填一填。
這些個事情如果是其它時候,李牧一個人要不了多久都能麻溜的做完,但現在是這樣大雪封山冰天寒地的環境。
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好像都沒了力氣,手指都有些伸不直身體也不靈活了,做起事情來那自然是慢吞吞的如同烏龜一樣。
一群七個能動的人,進進出出圍著這個不大的凹洞來回走了好久,才總算是勉強把地面都給收拾出來。
“你們再把這地面給踩平一些,然後把這洞口的雪往外面掃一下。”李牧指揮著讓白桂花他們去掃洞口另外一邊的雪,自己則是領了仲修遠準備出門去,找一些能夠遮住部分洞口,防止夜裡漏風的樹枝什麼的。
他們找到的這個洞口並不是一個洞,而是一個洞口。硬要形容,感覺就像是在山腳的位置突然往裡面凹進去了一塊。
洞口的位置非常的寬闊,比洞口裡面還要寬,如果不把外面洞口的位置遮住大部分,夜裡估計肯定會漏風。
李牧領著仲修遠,兩人一人拿了一把砍刀,找了一處看著相對比較低矮的灌木林,又選了些比較好下手的地方,便彎了腰在那裡砍樹。
平日裡只需要幾刀功夫的樹枝,現在因為兩人手指都有些不靈活,身上也使不上什麼力道,所以需要砍好久,而且沒幾下下去,就有些氣喘吁吁。
仲修遠悶頭砍了一會兒,累得直起身來朝李牧那邊望去時,見李牧正望著自己的手發著呆,他面前的雪地上,一片紅。
慘白一片的雪地當中,大片大片的紅色擴散開來,如同盛開在這雪地中的鮮艷花朵。
那霎那間,仲修遠立刻把自己手中的砍刀扔到了一旁,然後連忙走上前去拽住了李牧流著血的左手。
李牧的手背上有一條傷口,有點深,斜斜的掀起一層皮,如同一輪彎月。
傷口還在不斷往外淌血,速度極快,他的手沒一會兒整個都紅了,地上的那些血就是從傷口上滴下去的。
002.
“你做什麼!”仲修遠從未有過的憤怒與害怕,自從左義的事情之後他就一直害怕李牧做些什麼傻事,這段時間李牧也確實是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令人害怕。
那一聲吼之後,他又立刻心疼起來,連忙脫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找了衣擺的位置,‘刺啦’一聲撕下一大塊布來,趕忙捂住李牧手上的傷口。
“你瘋了?”仲修遠一邊緊張地捂著李牧手上的傷口,一邊紅著眼睛看著這人。
這人剛剛明明就受了傷,卻一直一動不動,反而像是看著這傷口入了神。
李牧被這人一嚇,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臉上竟然露出幾分笑容,他稍微有些好笑地說道:“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不小心刮到了。”
仲修遠狐疑地看了李牧一眼,他想要相信這只是個意外,但是他心底的害怕卻讓他忐忑。
李牧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又笑著說道:“太冷了,手凍僵了,動作不靈活,刀子砍在樹幹上的時候彈了一下,刀口子就刮手上了。”
聽了李牧這話,又看他臉上帶著笑容,仲修遠總算是放鬆了下來,相信了幾分。
這樹確實是不好砍,看著還沒手腕粗,但是因為他們太冷動作不靈活,他也有好幾次都砍歪了。
“你別弄了,我來就好。”仲修遠奪過了李牧另外一隻手中的刀,扔到了雪地中。
知道李牧不是故意的之後,他就越發的心疼了。
這大雪天裡傷口可是非常痛的,遠遠要比夏天天熱的時候痛得多,傷口一下又這麼深,這人怕是要遭好長一段時間的罪了……
仲修遠低著頭悶悶不樂地看了看那傷口,然後從自己衣服袋裡掏出個小藥瓶,給傷口上了藥,又用那布給綁了起來。
李牧沒說話,只是笑著看著面前悶悶不樂的人。
這人剛剛那麼緊張,還那麼生氣,難道他還以為他是故意的不成?
思及至此,李牧眼中的笑容淡了幾分,但是看著仲修遠的眼神卻越發的溫柔了些。
他以為他會像左義一樣自殺嗎?
所以最近才總是跟著他?
“你放心,我不會去死的。”李牧笑著低聲說道。
仲修遠聞言身體猛地一頓,手上替李牧包紮傷口的動作都停下了,他沒有抬頭,只是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李牧卻又笑道:“戰場上我都沒死,不可能反而死在這裡。”頓了頓,他又有些不自在和生疏地說道:“我只是有些難受。”
仲修遠慢慢抬起頭來,他微微抿著嘴,一雙眼早已經猩紅。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在李牧的口中聽到‘難受’兩個字。
他知道李牧難受,他怎麼會不懂,但這人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那默默承受的模樣讓人心疼也讓人害怕。
李牧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竟然紅了眼的人,片刻後他後知後覺的想起,這人這段時間在他面前已經不是第一次紅眼。
李牧抬起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捏了捏仲修遠最近一段時間清瘦了不少的臉頰,“傻。”
李牧其實不擅長這些,他不擅長找人談心不擅長表達自己的心情,也不擅長安慰人。
這大概是在軍營中的那幾年養成的習慣,那時候所有的人都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如何活下去這件事情上,根本沒有那麼多多餘的心思去關注別人心裡怎麼想。
李牧也是在那時候漸漸的收起了這些,自己所思所想,他都盡數埋藏在心中。
他能把所有一切都看明白,也把所有的一切都看明白了,但他卻並不擅長去表達出來。
仲修遠被李牧說傻,他眼眶卻更紅了幾分,若說李牧因為這件事情受到的影響很大,說他很難過,仲修遠也並不會比他輕鬆多少。
那些疼痛,痛在李牧身上有一分,痛在他心裡就有兩分。
李牧又捏著人另外一邊臉,看著這人一動不動任由他捏的模樣,李牧不禁嘀咕,這人怎麼跟在他身邊久了變得傻了吧唧的?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還看著挺聰明的。
“行了,別再像是被我弄哭了的模樣了,不然待會兒回去他們又要覺得奇怪了。”李牧溫柔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