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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暴露身份,怕被人懷疑,他爺爺狠心把他父親的屍體棄於林中任由野獸啃咬,說是他在山裡玩時遇到襲擊落了山,給摔死了,瞞天過海。
當時他爺爺以為這事情便結了,誰知道他這裡才把喪事辦完,便又收到消息,說是林尚連尚在胎中的他都不放過……
他娘種毒已深,生他時難產直接命喪黃泉,他勉強保住性命,卻也是胎中帶毒自出生眼睛就不好。
這些往事,都是後來入宮之後他才得知的。
他本不覺得,畢竟他未曾見過他父親與娘,如今被提起,他倒是心中忍不住有幾分觸動。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死了的人就找不回來了。”一直不曾說話的馬毅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聽到他這話,眾人都有些驚訝地看了過去。
馬毅只是蹲在地上繼續啃著他手裡頭的那包穀,仿佛那包穀是絕世佳肴。
“這話有道理。”秦老爺點了點頭,他雖然在這場劫難當中逃過一劫,日子過得倒還不錯,但也見了不少生離死別。
李牧看向旁邊的秦老爺,抬頭間,卻發現馬毅正盯著自己。
“有些事情,就別掛念了。”馬毅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這麼一句,“逝者已逝。”
李牧驀地一怔,他總覺得馬毅此刻那句話是在對他說。
他想到了之前秦老爺對他說的那一番話,他再看過去,馬毅卻已經低下頭去,只看著自己手中的包穀。
李牧打量著馬毅,他仔細地看著馬毅的那張臉,可他無論看上多久,都始終無法在馬毅的臉上找到齊鑫的半點痕跡。
他與齊鑫朝夕相處了三年半,在那樣的日子裡,齊鑫的那張臉早已經深深刻入他的腦海中,他絕不會忘掉或者認錯。
齊鑫這人是他們這隊伍當中,除了他之外最小的一個,大概是因為年紀小,所以性格還頗為活絡,和他也最合得來。
再加上齊鑫是家裡祖傳做吃食櫥子的,和李牧胃口,兩人在軍營當中的時候,沒少在淪為戰場的荒地當中想方設法的弄些吃的。
若說楊鐵軍對他是如同父親般的照顧,老黑亦師亦友,蘇大勇是沉穩聰明的長輩,那齊鑫對他來說就更像是個哥哥,雖然實際上他的年齡大概比齊鑫還要大上些。
看著馬毅,李牧張了張嘴,無法發出聲音來。
他從一開始惦記的便是尋找到這幾人的家人,把那死訊把那消息送到,幾年下來,他經歷許多。
看懂了白桂花還有蘇雨他們眼中的憤怒嫉妒,又經歷了左義的事情,他原本堅定不移的那份心,逐漸動搖逐漸滿腹懷疑。
如今,他卻突然如釋重負。
或許就如同馬毅說的,有些事情過去了就不應該再掛念了,逝者已逝。
那幾人的遺願,他帶到了,雖然事情可能不甚完美,但能做的他都已經為他們做了。
李牧微微沉下眉去,看著自己面前的這片黃土。
他還活著,活在這個世上。
就在此時,他肩上突然一道力道傳來。
李牧回頭望去,只見仲修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
他一隻手正放在他的肩頭,他自己微微側著頭,打量著他,眼中帶著幾分疑惑。
眾人還在說著中秋節掃墓的事情,說著要回去的事情,所有人當中,只有仲修遠一人注意到了李牧的異樣。
“怎麼了?”仲修遠輕聲問道。
李牧臉上並未有什麼神色變化,他只是有些失神地低著頭。可即使是如此,仲修遠也依舊察覺到了些不對。
他與李牧在一起這麼久,這人他熟,不消一顰一笑,只消一個眼神,他就能察覺到這人的不對。
李牧搖了搖頭,再抬頭時,正好看見馬毅收回看向他的視線,低下頭去苦笑。
李牧再抬眸,看向馬毅身後是墓地的那片山。
那座山離他們這裡有一點距離,村里鎮上的人幾乎都埋在那邊,之前放鞭炮的也都是那邊。
允兒的父親埋在那邊,他這身體原主人的父母,也都埋在那裡。
“過兩天我們一起去掃墓吧!”李牧反握住了旁邊仲修遠的手。
仲修遠順著李牧看去的方向望去,聽著那從遠處傳近的鞭炮聲,他點了點頭。
他到這裡來之後,還沒有機會去上一趟。
“我也去。”允兒的聲音傳來。
兩人低頭看去,只見站在李牧旁邊啃著包穀的允兒抬起頭來正望著他。他原本明天就該走的,此刻他卻有些不想走了。
李牧明白允兒心中所想,他伸手揉了揉允兒的頭髮之後,點了點頭。
鴻叔離開這山里之後,每一年都是李牧去替他父親掃墓,再燒些紙錢。
原本正開心的幾人,因為突然說起掃墓的事情,大家都不再言語。
沉默的吃完手裡的包穀後,眾人便各自散去。
中秋將近,在這山里小住了一兩天之後,眾人便都各自準備離開,準備回家。
傍晚時分,送走了秦老爺還有金錢錢後,馬毅也提出離開,李牧照例送他送到了半山腰。
“行了,你就到這裡吧!”馬毅揮了揮手,帶著自己帶來的下人轉身往山下走去。
李牧卻追了上去,他追上了馬毅,把自己早上從家裡拿出來的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馬毅把李牧遞過去的東西拿了過去,疑惑地看了看。
那是一柄木劍,一柄才手臂長短做工簡陋粗糙的木劍,木劍已經有些年歲,表面都已經放變了顏色。
這東西就如同鎮上那些孩子手中的玩物,甚至比起那些玩物都還要顯得粗糙。
馬毅把那木劍接過去之後大概看了看,疑惑地看了一眼李牧,見李牧沒有說話,這才又低頭繼續看手中的木劍。
一面看了一遍,他又把它翻過來看另一邊。
木劍一翻面,馬毅卻突然僵在了原地,好半晌之後他才無聲的長嘆了一聲一般吐出一口氣,沒再說什麼,只把木劍收了起來。
這木劍只有手臂長短,三指來寬,是在軍營裡頭的時候,齊鑫死纏爛打纏著楊鐵軍讓楊鐵軍教他做的。
楊鐵軍是個鐵匠,齊鑫卻死纏爛打讓他教他做木劍,楊鐵軍被纏得沒辦法,就硬著頭皮教,偏偏這齊鑫雖然是個拿慣了刀子做菜的,可是在這方面卻是幾乎沒有任何天賦。
把楊鐵軍氣得都罵娘了,他也只做出這麼個四不像的東西,為此還被閒得無聊一同跟著做木劍的蘇大勇嘲笑了好多次。
那木劍李牧之前為了找到線索研究過無數次,但是卻並沒有任何特色之處。它唯一與其它木劍有些不同的,大概就只是那劍柄上刻著的個‘一’字。
齊鑫說那是天下第一的意思,他們也就從來沒在意過,齊鑫這人雖然是他們小隊的隊長,有些時候做的有些事情卻也有些讓人無語。
齊鑫死了後,他們就只在他的遺物當中找到了這一樣東西,後來他退役的時候,就也只帶走了這一樣東西。
東西拿回來之後,他放了幾年,放得那木頭都黑死了,放得那原本就做得粗陋做的難看的木劍都更加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