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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樣的情況,他們更加沒有藉口鬧事,如果這時候他們追上去還動手傷人,那就真的完全成了潑皮無賴了。
眾人氣得臉色鐵青,旁邊看熱鬧的那些民眾卻已經鬧騰起來,紛紛抗議。
你說這千盼萬盼,好不容易把出使團盼到了,好不容易看到他們出行了,這還沒走多久,就又被堵了回來,這任是誰心裡也不會舒坦。
更何況,這件事情還關係到大寧的未來。
街道上,城中到處都是反抗喧譁的民眾,原本圍堵在城外官道前的一個個同姓王看著這一幕,都氣得不輕。
可如今的情況之下,他們還能做什麼?
“你誤會了。”之前和李牧說話的那同姓王驅馬上前,攔住了李牧,不讓李牧再讓出使團的人回城。
“嗯?”李牧依舊面無表情。
“我們幾個並不是來這裡為難你們的,我們只是來給你們送行,出使團事關大寧未來,作為王爺,我們必然不可能沒有表示。”
其餘幾個同姓王見狀,紛紛點頭稱是。
李牧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帶了近千人的士兵過來,是為了送他們走!
“原來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李牧趕緊道歉。
道完歉他看著這幾人放鬆了的面孔,又趕緊趁熱打鐵,“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各位。”
不等幾個同姓王疑惑,李牧就趕緊語重心長地說道:“皇帝陛下之前還擔心出使團這一路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既然幾位王爺有如此心意,那出使團這一路之上的安全,就麻煩各位了。”
聽著李牧這話,幾個同姓王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
旁邊的仲修遠卻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無奈又縱容的笑容。
這些個同姓王原本是想要找事,結果未成想不但被李牧反將了一軍,反而現在偷雞不成失把米,還被李牧給賴上了。
“怎麼?”李牧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幾個王爺,“難道是在下誤會了各位的意思?”
幾個同姓王也看著面前的李牧,一時之間臉色難看不說,心中更是生出幾分殺意。
可如今的情況之下,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卻只能順著李牧的話說。
攔下出使團,逼得出使團往回走,如果他們不能給民眾一個合理的交代,這件事情絕對沒完。
如今的情況之下,他們順著李牧的話繼續下去,那這齣使團在離開大寧之前,他們就必然不可能在做手腳。
不然如果路上出了事情,以李牧這流氓性格他再倒打一耙,說他們保護不周,到時候他們有嘴都無法說清。
若是小皇帝再盛怒追究一番,恐怕他們只會吃不了兜著走。
“好個李牧!”
幾個同姓王臉色陰晴不定,卻不得不讓開一條道路,讓出使團的人在他們的士兵簇擁之下離開國都,上了官道。
焦急不安地坐在宮中等待著的林允,聽了出去探查消息的人送回來的報告,小小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幾分暢快的笑容。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如此開心暢懷。
笑完,林允卻又不得不收起臉上的笑容,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接下去的千難萬險。
李牧和仲修遠離開,結盟的事情他可以放心交給兩人,但這宮中的事情他卻必須自己來。
至少在李牧和仲修遠那邊有結果之前,他一定不能失守,不然一切就都白費了。
出使團出了國都,上了官道。
李牧一邊驅馬向前走去,一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國都。
這一次來,他來得極為充滿,所以他只在匆忙之間看了鴻叔一眼。
若不是允兒坐在床邊拉著鴻叔的手,他甚至都認不出來躺在床上那個人是誰。
蒼白的頭髮,瘦骨嶙峋的身體,幾乎已經沒有了的呼吸,那微皺的眉頭,痛苦的神情,李牧只想著心中便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澀。
幾年的時間,只幾年的時間,便把鴻叔折磨得沒有了人形。
李牧正想著那張面容,他手中便傳來一陣溫暖,他回頭看去,只見一旁的仲修遠伸了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感覺著那一陣溫暖的觸感,李牧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咽下了喉間的苦澀。
在經歷了那麼許多的事情之後,他現在越發的珍惜這份難能可貴的陪伴與溫暖。
他回握手中的手,也感受著那份溫暖,只這人在他身邊,他心中空洞的地方便一天天被填滿。
“走吧!”仲修遠輕笑。
仲修遠看著身旁的人,笑中帶著堅定不移。
他可以再穿戰甲披掛上陣,他可以拾起往日丟棄的東西,只要身旁這人在他身邊,他無所畏懼!
雖說這一次的結盟未必會成,但這一次,他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帶著決絕的決心,出使團的人緩緩向著大榆而去。
使團離開國都,行至邊境時,那噩耗,終還是襲來。
先皇林鴻,於大寧與袁國簽訂停戰契約第二年年初,駕崩西去。
享年五十四歲,曾育有三子。
他早年立太子林尚登基後被其害,假死脫身。
後因大寧遭受十年重創,復又揭竿而起,手刃林尚,清君側,後立皇孫林允為帝。
更是費時兩年爭取到與袁國的義和,停下長達十年之久的大戰,穩定住大寧,救大寧於水火之中。
先皇林鴻駕崩,按慣例,大寧國內五天國喪期間,眾人均當著裝肅穆不得大聲喧譁,不得行辦紅喜之事。
消息在大寧傳開之後,大寧舉國哀悼。
消息傳到邊境時,出使團的人已經提交各種官文,正準備過境。
得知消息之後,出使團的人更改了過境日期,均停留於驛站之中,服國喪,直到喪期結束。
驛站中,無人喧譁,眾人皆沉默。
李牧穿著厚重的披風,沉默地坐在天井之中。
鴻叔的葬禮,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仲修遠靜靜坐於一旁,攜手陪伴。
李牧心中難受,他都知道。
他也不是不難受,他也替鴻叔、允兒難受,只不過他的身份讓他對大寧到底不能如同李牧那般。
要說他完全不恨大寧,那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因為大寧挑起那場長達十年之久的戰鬥,他的爺爺、父親不會死在戰場上,他家中亦不會發生後面那些事。
只是他也恨袁國,更恨袁國!
天井中,李牧回首看向旁邊靜靜陪著自己的仲修遠。
許久之後,他才開口道:“我不是替大寧難受,我只是在想,以後山里怕是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熱鬧。”
讓李牧感到難受的,從來不是大寧的皇帝駕崩,更不是大寧大功臣的逝去,只是難受在山裡頭那個事事護著他的鴻叔的離開。
“我知道。”仲修遠輕聲應道。
說話間,他向著旁邊靠去,靠在了李牧的胸口。他喜歡聽著李牧胸腔中心臟跳動的聲音,那聲音,能讓他平靜下來。
他再穿鎧甲披掛上陣,也從來不是為了袁國,更不是為了大寧,他只是為了身旁這人,為了那山裡的安寧的庸庸碌碌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