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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叔叔……嗚嗚……叔、叔叔……”
“……叔叔……嗚嗚……”
允兒哭得悽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個勁兒地叫著李牧,卻也只是叫著李牧。
他緊緊抱住李牧的脖子,似乎是害怕極了。李牧都不知道他小小的手臂居然有那樣大的力氣,居然都把他摟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李牧抱著懷中的允兒,靜靜地站著,由著他大哭。
允兒一直乖巧一直懂事,即使是摔跤了摔痛了別的小孩都哭慘了,他最多也就紅紅眼睛然後自己爬起來。就算是真的傷心了,也只是安安靜靜哭一小會兒,從不撒嬌。
這還是李牧這麼些時間以來,第一次見到允兒哭得這麼慘。
李牧雙眼早已經猩紅無比,視線也不禁有些模糊。
或許一開始就沒有的東西,失去的時候才不會這麼痛苦難受,他或許一開始就不應該勸說鴻叔給允兒治眼睛。如果是那樣,現在允兒也不用如此傷心。
李牧靜靜地站著,靜靜地聽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允兒哭累了哭著睡著了,他才抱著人上了山。
李牧抱著睡著的允兒上山的時候,意外的在自己家院子裡看見了本應該在山下的仲修遠還有仲漫路。
那群人才走,現在應該還沒到山腳處,消息應該都還沒傳出去,這兩人怎麼的就這麼早回來了?
李牧抱著允兒進了屋,一邊在仲修遠的幫助下把緊摟著他脖子不鬆手的允兒放在床上,一邊輕聲問道:“怎麼回來了?”
幫著把允兒的手掰開的仲修遠動作一頓,他臉色有幾分慘白,他微微側頭,避開了李牧的視線。
“怎麼?”李牧聲音低沉沙啞。
仲修遠又看了一眼李牧,沒說話,他幫著把被子給睡著了都還在抽泣的允兒蓋上。
李牧還有些沒從允兒的事情上緩過勁來,他的聲音中都帶著幾分鼻音,“到底出什麼事了?”
仲修遠一張臉,臉色慘白,眼眶也帶著幾分猩紅。一旁的仲漫路抿著嘴,兩隻眼睛紅彤彤的,竟然像是才哭過。
把允兒放好,李牧站直了身體,打量著面前一大一小的兩人。
站在門口處的仲漫路往裡面走了兩步,他把自己手裡揣著的一個信封遞到了李牧的面前,見著那信封,他眼睛又是一紅,似乎是又要哭。
仲漫路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一直都是個懂事的性子,又經歷過那些事情,心智不比一般小孩,他不會輕易這樣。
李牧見他這樣,又見旁邊的仲修遠側過臉去不看自己這邊,他心中咯噔一聲,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李牧把手中的信封打開,抽出裡面只有薄薄一張紙的信看了一眼,眼中卻滿是疑惑。
仲修遠嘴唇動了動,好片刻後,他帶著鼻音和顫抖的聲音才響起,“山下那大夫,死了。”
李牧拿著信的手顫了顫。
仲漫路又已經紅了眼眶,他捂著嘴巴,跑了出去。
李牧臉色變得慘白,他低頭,再看自己手中的信。
那信上只有寥寥幾句話。
先是對仲修遠的交代,他說他叫左義,仁義無雙的義。
他說他終身所學已全部眷寫下來,盡數給了仲修遠。
他還說,還好仲修遠學東西快又是個認真肯學的性子,所以即使沒有他,只要仲修遠把那些東西全背下來再加以琢磨,終有一日也能學他七、八分。
然後大概是給李牧的話,他說他要葬在他種的那兩棵桃樹下,就他自己種的那兩棵。
他做了記號的,李牧不興耍賴。
都沒寫滿的信紙最後,還潦草的寫了一段話,字跡很是潦草,透露著主人的迫不及待。
他說,他要去找他師弟了,都兩年了,他怕他在黃泉路上走遠了。
他說,他怕他去晚了,就又找不著了……
第45章 別這樣好不好?
001.
李牧靜靜地看著手中的遺書, 好片刻之後,他手指才輕動, 把那張紙又疊好, 復又塞回了之前的那個信封當中。
他微微抿著嘴,臉上除去那一層慘白之外,沒有任何的神情。
仲修遠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著, 他原本還以為李牧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或者傷心,無論怎樣,總歸不會是這樣面無表情的眼神空蕩蕩的。
此刻的他, 讓仲修遠感到害怕。
因為此刻的他與之前那大夫望著天空發呆時竟是一模一樣, 就仿佛沒有了靈魂的空殼一般,他的眼裡心裡什麼都沒有。
仲修遠心中窒息般的難受, 他上前一步想要對李牧說些什麼, 李牧卻把那信封收好之後, 放在了桌上, 然後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仲修遠慘白的臉越發的沒有血色,他看著李牧出了門之後,也跟著出了門。
李牧並沒有大吵大鬧, 他靜靜地出了門之後, 把自己之前從山下背上來的背簍放在了旁邊收了起來, 又去新買回來的那些鴨子前看了看, 餵了些水。
李牧天生和鴨子合不來,就好像李牧和那大夫左義沒有仇沒有怨也一樣合不來一樣。
李牧一靠近鴨籠,籠子裡面的鵝黃色的毛茸茸的小鴨子便一個個地伸長了脖子, 衝著李牧嘎嘎叫。
明明自己才一小隻,還傻頭傻腦的,走路都搖搖擺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敢衝著李牧叫。
李牧靜靜地拿著水瓢站在籠子旁邊,看著那些衝著他叫或者去喝水的鴨子。
那大夫的死,他未曾預料到,他甚至是未曾往這方面想過。
他尋找到的這三家人里,他最不擔心的就是左義,因為他是個男人,也因為他表現得比其他兩家人都更加的堅強。
除了最開始得知老黑的死訊時他曾經又笑又哭過,之後的時間他一直都十分的安靜,李牧一直以為他已經緩過勁來了,再給他些時間他一定能振作起來,但……
想著左義的臉,李牧混沌的大腦總算有幾分清明起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的事情,他以為左義是堅強的,他以為他能夠自己緩過來,所以他從未想過他是不是動了這樣的念頭……
左義心腸不壞卻是個鬧騰的性子,跑到這山上找了地方住後也沒少找機會報復之前的事,只是李牧一直沒有給他機會,這把他氣得夠嗆。
那段時間,他仿佛絲毫沒有受之前老黑的事情後影響,依舊每天嘻嘻哈哈地鬧著。
李牧仔細的回想著那些他當時根本沒有下心去記憶的記憶,他不知道他想回憶起什麼,或許他是想回憶起一些他沒注意到的徵兆?
但想了許久,他竟記不清那天夜裡,他借著微醺的酒意與仲修遠在院子當中交杯換盞的時候,左義的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是悲痛欲絕,還是和其他人一樣衝著他倆嬉笑?
李牧愣愣地站在原地,思緒混亂的想著以前的事情,喉頭與心口的位置卻像是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一般,一股如同黃連般的苦澀的味道瀰漫開來,讓他喉間口中都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