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而且從如今這樣的戰況來看,這樣的可能性很大。
鴨子還好,雖然比他前世的那些鴨子要慢些,但是生長周期到底短,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最多也就損失當時那一批。
可山裡頭種的東西,一種下去就是幾年。
幾年的時間,說不定他還來不及有收穫,就提前因為一場戰鬥直接全完蛋了。
想想,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這兩座山也輪不到他來包,恐怕早就已經被別人搶著包了去了。
面對現如今這樣混亂不安的局勢,李牧只是猶豫卻並沒有直接死心,是因為他還有幾分想要博一搏的想法。
靠鴨子發家也是個不錯的方法,可是這一條路走不了太廣。
這條路他可以走得很長,他可以一直靠這東西一直賺錢,但是只這一條路他賺不了太多的錢,賺不了大錢。
大局勢不變的情況下,鴨子這東西怎麼都算小半個奢侈品。
他養個一百隻能賣能賺錢,他養個五百隻能賣能賺錢,他養個一千只可能也能全賣了賺錢,可是如果他養個一萬隻,就未必也能全賣了賺錢了。
買的人多貨物不夠,那叫做供不應求。買的人少貨物卻太多,那叫做滯銷。前者可能抬高貨物價錢,後者只有可能壓低價錢賤賣。
畢竟市場就只有那麼大。
現在他身旁有這麼些人幫忙,養個百來只不是問題,可到後面如果想要養得更多,那就必須請人幫忙,鴨子的吃食方面也不可能再只靠山吃山,肯定要每天加食。
這些都是要花錢的,他錢賺了但花銷也大了,算來算去其實並不划算。
所以想要賺大錢,他必須擴展其它財路。就算沒有其它的財路,至少也不能讓自己在這一條路上走到死。
關於第二條路,李牧也想過很多可能性。
他甚至是想過自己在山下開一個賣生鮮鴨子的店,或者說是做個專賣這一類熟食的店,然而最終都被他自己否決了。
暫且不說他能不能把這店開起來,就算是他把這店開起來了,依照如今這樣的大局勢,他恐怕也賺不了幾個錢。
賺不了什麼錢,又分了心,這就有些不划算了。
思來想去,他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在這山中種東西,省時省力。
亦是因此,他越發的猶豫。
仲修遠在吃完飯之後坐到了旁邊,原本準備休息一會兒,但見李牧睜著眼他也就起身走了過來。
“怎麼了?”仲修遠在李牧的身邊坐下。
仲修遠與李牧兩個人常年都是在軍營當中過慣了的人,但即使是如此,經歷了這幾天的連天作業之後,也都有些撐不住了。
太陽曬不說,為了打地基,他們手上的繭都磨薄了。
而且他們的事情還不僅僅是在這裡忙著打地基,回了家,李牧還要忙著打飼料照顧小鴨子,仲修遠還要忙著抄書忙著學那些醫書忙著照顧鴨子。
李牧聞言,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仲修遠。
他放鬆了身體向後靠去,靠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遠處其他的人好像都睡著了,這會就只有一片鼾聲。
太陽太大,就連林間的那些蟲子與鳥兒也都安靜下來,它們昏昏沉沉的,沒有了叫的力氣。
仲修遠順著李牧的視線望去,他看著遠處的山頂,輕聲與李牧說道:“你有什麼煩心事盡可以和我說說,我雖然不一定能幫你,但我可以聽著。”
這事情李牧確實是煩心,但讓他說,他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想了半天,李牧指著面前的那一座山說道:“我想在山裡種些果樹。”
李牧只一句話,看著面前的山的仲修遠卻很快便醒悟過來。
仲修遠雖然並不懂鴨子這些事,也不懂種樹這些事,但大體上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這事情確實是麻煩。
知道李牧在煩些什麼之後,仲修遠也望著李牧看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後,仲修遠低沉的聲音緩緩的在林中傳開,“你盡可以試一試,無妨的。”
李牧收回看向遠處那座山的視線,轉頭看向身旁的仲修遠。
不再做他的大將軍之後,仲修遠的氣色好了些,他皮膚本是麥黃,如今卻白了幾分,整個人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書生氣。
現在的他,若是再穿上一身長袍出去說他是個讀書人,恐怕都有不少人會深信不疑。
黑眉如劍,斜橫在髮鬢兩邊,一雙宛若含著兩顆墨玉的眸,此刻的他眼中盡數是認真。
“戰場上的事情無法預料,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我覺得這計劃還是可以一搏。若是輸了,也不過就是一些樹苗罷了,但若是成了,卻是另一番風景。”他如今說出口的話,是他仔細思索想過的,並非隨口安慰兩句。
聽著仲修遠那緩緩的認真的聲音,李牧心中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其實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一定是多麼難的事情,但有的時候自己陷進去了,就兜兜轉轉或許大半年都繞不出來。但若有個人與你聊上兩句,說不定馬上就想通了。
這事情往簡單的去想,就如同仲修遠所說的那樣,即使是大寧敗了,也不過就是損失了幾棵樹苗的事情。
反正現在山他有了,條件有了,就算不種,這麼幾年下去也是白瞎白浪費了。
他完全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兜兜繞繞,顧左顧右猶豫不決。
心中明了,打定主意,李牧打了個哈欠,有些睏倦。為這事情他已經想了幾天。
仲修遠收回望著遠處的山的視線看向身旁的人,這一看之下才發現,身旁的人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睡了過去。
見著睡著的李牧,仲修遠有些驚奇。
他與李牧說話到現在,前後不過片刻。
想一想,仲修遠又有些心疼,李牧大概是真的累極了,不然也不會如此輕易就睡著。
李牧睡著後,仲修遠卻沒了睡意。
他靜靜地坐在李牧的旁邊,同靠在他背後的那棵樹上,望向李牧看過的遠處的樹林。
盛夏的陽光就像根根金線,從樹蔭的縫隙間投下,縱橫交錯,深淺不一,把原本陰暗的林中縫綴成風景。
那本是一片讓人眼前一亮的美景,仲修遠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那風景上,而是在身旁的人身上。
他悄無聲息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李牧的手旁邊,在這寂靜的林中,在這陽光燦爛的盛夏午後,他不負沉穩幼稚地伸長了自己的手,悄悄的與李牧的手比長短。
李牧的手比他的手寬厚,他指節勻稱修長,指腹和掌心間有著淡淡的薄繭,但一雙手卻是極其好看的。
他不同,他的手雖然也修長,但是手上的老繭卻比李牧的多,甚至還有著大大小小好幾處傷口。
李牧隨意放在地上的手掌心朝上,他們頭頂的樹冠中的陽光投入下來,一塊光斑正好照進了他的掌心。
仲修遠微垂著頭,本應該性格沉穩的他,此刻卻像個孩子般伸出一隻手指,凌空描畫著,讓手指的倒影落在李牧的掌心。
玩了一圈,他又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李牧的掌心上方虛握,讓影子落在李牧的掌心上,仿佛這樣兩人的手就真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