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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頭行了大禮,三殿下心裡舒服一些。
齊大人回話道:“臣等聽說京城亂了,就命人打聽,還沒有打聽確實,收到汪家來信,說把太上皇接去,臣一時受他矇騙,本準備前往拜見,後又聽說讓文尚書接走,皇上、長公主和太師反成了賊。臣想這斷然不能,臣就把能帶的兵馬全帶出來,沿著京都方向一路尋找到此。”
都知道喬夫人是丫頭出身,她擅長的就是插科打諢似的回話,而且喜歡見縫插針的表現自己。
換成三殿下還在京里一片繁華之中,有雕梁和畫棟托著,喬夫人她不敢。但小人物式的機靈在哪裡,就在善於觀察不同的局面上面。
她親眼見到三殿下的狼狽,親眼看明三殿下衣著不新。才讓她先把女兒丟在一旁,只顧著琢磨三殿下的弱勢和他們出現的得勢。就對親家中規中矩的回話大為不滿。
怎麼不標榜自己呢?
說不好親家你沒有到來,三殿下這皇上早就玩完。
這是什麼功勞?說的這般謙虛這是不想要賞賜的節奏。這種時候,是獅子也得大張口,不是獅子把嘴巴撕開也得大開口不是?
喬夫人的主意打定,齊大人的話剛落下,是不是應該由三殿下撫慰他幾句,對他有個口頭上的嘉獎。這會兒升官都是虛的,但也可以升上一個。
但是讓喬夫人插了話。
“嗚嗚,”她號啕大哭。也猜到同行的丈夫、親家、大姑奶奶都不會答應。用個帕子蓋在臉上,這不就什麼人的暗示都看不到了。
“可把我們嚇死了,總算見到皇上,這一路上親家也好,我家老爺也好,我們家大姑奶奶也好,我也好,都嚇得魂飛魄散。親家天天難過,想到皇上只怕吃沒吃穿沒穿的,他一天也只吃一頓飯,我家老爺身子不好,因此還餓暈過去幾回,皇上啊,見到您好好的,大家就放心了啊。我的皇上啊,可算見著您了……”
在這帳篷里的人不是重臣,就是近侍,在最困難的時候也還有規矩。幾曾見到過這種換場面就換臉面的人,都讓她嚇的一哆嗦。
皇上還在,這是哭喪的哭法?有人這樣想著。
三殿下也沒有感動,他剛當上皇帝,需要的是人人見到他肅穆如還在金殿上面。
哭的人如果是萬安長公主,他倒還信。但對一個經過叛亂,沿路州縣有人認為殿下不行了,觀望之風濃厚的人。又剛在心裡打轉過的“郭黨”中人喬夫人,三殿下面色陡然一沉,這太無禮。
這是欺負朕還在難中嗎?
要論表功?外面還有一隊人廝殺,營地里受傷的不計其數。往來的方向走五十里,倒在那裡沒辦法埋葬的忠臣也成堆。這種表功的嘴臉三殿下難以接受。
他的面色相當的難看。
齊大人一開始也膽戰心驚,怕得到三殿下的怪罪。但是眼神一轉,這齣丑的是個無知的婦人,又不是他出了格。而她在為自己表功,讓殿下恨她去吧,讓她多說幾句也沒什麼不好。
他陪著喬夫人,用袖子覆在面上,“嗬嗬”地也哭了起來。
喬大人也是一樣,一開始生氣,再就想到是時候不表功,還等什麼時候表去?
他們帶的人馬又不算最多,他們也知道真正牽制敵軍的不是他們。
他也陪著哭:“老臣,老臣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啊。”
萬安長公主和宇文靖不由自主飛快交換一個眼色,都是一個心思,有功不假,但,這就開始訛詐了。
太師嚴肅地阻止道:“齊大人,敵兵還沒有退,請住了淚,咱們來商議商議怎麼共退敵兵才好。”
他請齊大人起來說話,喬夫人卻一骨碌先爬起來,晃著一臉的淚水:“太師,我親家的人馬殺得疲倦了,要歇息歇息才好。”
“沒有這話!”齊大人不能再縱容這句,喝一聲打斷,昂揚地道:“皇上和太上皇一天沒有脫難,就沒有歇息這句話。”對宇文靖欠身:“請太師發話,咱們要怎麼辦才好。”
三殿下多少舒服一些,宇文靖也多少舒服一些。三殿下對宇文靖頷首示意,再道:“齊大人近前來說話。”喬夫人對著萬安長公主走去,再次問出來:“親家,我如今是有功的人,快快把我的女兒叫出來見我。”
萬安長公主淡然:“實在不幸,京亂那天二房媳婦讓亂黨殺了。”
“啊!”喬夫人怔上一瞬,就一跳八丈高。
這個消息讓她真的又悲又痛,剛才假的成分居多。她的丈夫喬大人在路上曾想到過,京里的親戚之流殉難的應該不少,出嫁的女兒自然也算進去,倒只是落淚,一聲長嘆“唉……”。喬夫人卻手指長公主大罵出來。
“你這個惡毒的婆婆!你逃出來了,怎麼偏死我女兒……”
三殿下又讓她嚇一跳,見她指著不離不棄的姑母大罵,渾身有了顫抖。貴人性子裡,有一條就是不和阿貓阿狗對嘴。阿貓阿狗不懂事體,讓他們罵了,打殺,好似貴人沒度量。不計較,著實氣人。
三殿下只淡淡:“齊大人……”已有威脅之意。
齊大人皺眉,蠢婦,別把勤王功勞全弄完了。正要說話,見到明道扶著明達走進來。
兩個人身上有好幾處包紮。
明道歡喜道:“聽說有人勤王…”一看,這不是二弟的岳母?明道對母親望去,對著母親走去。
他雖不知道喬氏死因,也生出怕母親吃虧心思。
明達也是一樣的想,自得知喬氏死訊以後,亂中沒鐘點難過,這會兒也是對母親走去。
一左一右的,站到萬安長公主身後,母子三個人並肩,喬氏就像是個馬蜂窩,又讓捅了再捅。
乾嚎直上高空:“你們一家人都在,卻沒有我女兒,還我女兒來!”
喬大人攔住她:“夫人,這世道亂了……”
讓喬夫人迎面呸了一口,罵的愈發信手拈來:“我女兒在他們家從不受待見,你怎麼知道不是趁亂下了黑手!還我女兒命來……”對著長公主又撲過去。
萬安長公主冷淡中暗道,蠢人也有三分機靈,她猜得倒也不錯。但再一想,鄙視上了唇角。一般來說,人只從自己的見識上推敲人。她說的莫不是她自己的心思?
長公主又有慶幸,幸好殺了喬氏,不然以後還要和這母女糾纏,豈不是痛苦一件。
殿下不用阻攔,自有喬家的人把她攔下來。齊家的家眷里走出來一個年青婦人,厲喝道:“住嘴!二妹已經死了,再鬧還有什麼意思!”
這是喬大姑奶奶,原喬夫人生的那位。在她的眼裡看現任喬夫人,依然是個丫頭,見她鬧,這位出來主持大局。
喬夫人不敢和她抗,也聽進去“女兒已經死了”這話,她怨毒地迸出一個主意。嘶聲道:“好,好,我女兒死了,好,即使不是他家殺的,他家也有責任。想甩開我喬家,萬萬不能。再娶一個我家的姑娘!不然,我和你們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