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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夫人啞了嗓子。
對九房的眼紅,打算對九房發難,七夫人不能說自己事先不知道,而且她參與其中。只是還沒有發難,就讓文天收拾一出。剛開始發難,就變成全家流配。
“為什麼對我們這麼狠心……我們可是一家人……”七夫人絕望中喊出這句話。
文無憂終於讓惹火,騰地站了起來,對著七夫人怒眸。那眸光寒冷冰厲的,包含無數控訴。
這種你狠心,我們是一家的人話,由自家說起來比七夫人更理直氣壯。比宇文家所有流配的人都理直氣壯。
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七夫人!你們的罪名由朝廷指派的官員裁定、存檔、保留到卷宗里以供後來的官員們翻閱。是不是狠心,不是你說了算!至於一家人?”
仰面一聲冷笑:“這屋頂子為我們遮風擋雨,倒有些一家人的意味。”
好似一盆滾開的熱水劈面潑來,這一盆結束以後,又是一盆。一盆後面,又是一盆。七夫人讓燙的急頭躁臉,但硬生生一個字叫不出痛。
她怔忡的想了起來,自九房裡回京以後,不管是她還是她的丈夫七老爺,沒有一個人想過兄弟回京,應該往來有聲寒暄。女的想的是九房裡回來爭家產,男的想的是九房裡回來分太師的寵愛。
一家人?
這話可笑之極。
七夫人呆呆的從地上起來,呆呆地轉身,呆呆地對著外面走了出去。她走的並不著急,但是一頭撞到門上。
“通”地一聲,應該有些痛。但七夫人呆呆的絲毫沒改,換個位置往門走。
廊下是台階,她身子一閃摔倒在地,沒兩步的台階滾著下來。應該有些痛,但她呆呆的沒有說什麼,起來,繼續對院門外走。
七房裡的僕從也羞愧滿面,在這種時候還跟著七夫人的,是她房裡的心腹奴才。她們也想到自九房回來以後,本房頭的老爺夫人沒有說過客氣的主張,但當僕從的也沒有規勸。
還有什麼臉面求九房裡的姑娘?哪怕都知道她的父親當她如珠似寶。七房的僕從匆忙叩了個頭,倉皇逃出這個院落。
文無憂氣了好一會兒,讓母親顧氏勸開來。今天是流配前的最後一天,無憂也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性子裡,等春草回來,讓她捧著帳本子,主僕來見宇文靖。
……
不管宇文家的陰雲有多密重,這是春天,一年之中明媚的季節。
嬌黃色的迎春花攀上打開的窗子,怯弱弱的輕點著頭。早開的碧桃里夾著一株晚開的梅花,萬蕊吐芳,香飄乾坤。
宇文靖看上去精神不錯,沒有為他即將出京的子孫們出現悲傷。
從文天主審宇文永華等人的那天,他就閉門稱病,但管家的無憂天天見他,因而知道。太師不是今天氣色好,這些天裡他悠閒的看著書賞著花,甚至還讓無憂備好酒,小廚房裡炒時新的菜,坐在花下飲酒到黃昏。
文無憂本不是很喜歡太師,但自從流配出來,反倒一天比一天敬重他。
不是什麼人都能在子孫中得力的官員盡去,還能笑得出來,還能和顏悅色的對始作俑者的女兒有說有笑,問她家事是不是管得來,有不如意的地方只管來找自己。
太師的城府相當的深,但也體現出他相當的底氣和內涵。相對於宇文大房等的哭喊抱怨,宇文靖依然給人成竹在胸的感覺。
有時候無憂的眼裡,把太師和院子裡舊年半枯的柳樹重疊在一起。柳樹讓雷擊死,但春天一到又發了新枝。
休養幾天而難免容光煥發的宇文靖,在別人看來的宇文家大難里,像那株老柳樹,徐徐的卻是新姿態。
只有宇文靖知道,他看上去沒事人兒一樣,跟眼前的孫女兒不無關係。
“這是最後定下的數目,請過您的示下,您說您在一天,就不分家。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五房、七房、八房都有流配,給他們各帶上這個數的銀子。”
宇文靖由衷的欣慰。
換成宇文大夫人當家,她是不會想到各房都有流配,以後未必回得來,是不是把家中以後應該他們的享用,折成現銀給他們帶上。也免得以後他們在外面,京里還要年年給他們分東西分錢,車馬費用又要年年出上一筆。
這個家還在,自己的侄子把自己的侄子和孫子流配了又怎麼樣呢?家還在。
“這是跟去的姑娘們嫁妝,各房準備的都有笨重家什,記錄成冊後先封存,等他們到了地方打算要,再送過去。這是跟去的各房一年月銀。上路的地方,又是罪官,處處要打點,盤點過家裡有錢,預支給他們吧……”
少女嬌柔的嗓音漸漸和另外一個腦海中的身影融合,那是宇文靖想念的獨女宇文緗。
太師初次見到文無憂的那天,宇文大夫人正試圖羞辱她,讓無憂去廚房用飯。文無憂憤然還擊,聽不到幾句話,宇文靖就看出來她像自己的女兒宇文緗。
宇文緗恨父親,宇文靖找不到辦法彌補父女之間的傷痕,但女兒仍然是他的驕傲。
不是什麼人都能毀去皇家的婚約,而又安然無事的讓清陵趙家帶走。
這種驕傲,在文無憂身上再次出現。
宇文靖能不輕鬆嗎?從他能擔當開始,為家裡操勞幾十年,甚至賠上獨子的性命。他也有累的時候,他也需要放空心思好好休息。所以這幾天裡,有九房裡當家,哪怕一乾子的子孫哀嚎頹廢,太師著實休養了一把。
把送到面前的帳本子隨意看上一眼,宇文靖知道不用多看。這個孫女兒公平公正,她辦事兒不會出錯。
宇文大夫人不知道的是,沒有她,宇文靖也管得了家務。放眼子侄不中用,太師自有得力的管事,平時在各個位置上,從表面上看好似投靠某房某房,骨子裡只為太師效勞。
沒有文無憂,這個家也依然如常,也會在各房流配的罪名出來後,對太師提出給他們送行銀兩等等。和宇文綠一樣,各房雖有不是,但已量刑。在家中,他們依然有應該得到的東西。
但這件事兒最早由文無憂提出,由文無憂帶著諸管事辦理,這說明太師的眼光幾十年沒有錯過,他原本看好的就只有九房。十幾年後,文天帶回女兒,又給他增添一個驚喜。
他抓住這個機會,怎會不流連春風呢?
“就按你算的開發,”春風一直在就宇文靖面上,他含笑地說著。
文無憂應聲是,管事的跟隨她在門外,出門兒去吩咐下去,又轉回來,還有新的事情要和太師商議。
從大房到八房都走了人,但大房和八房並沒有倒。原房頭的兄弟或是庶兄弟,是文無憂提出成為各房頭的新當家人。
遇事只和各房頭的當家人說話,文無憂輕鬆許多,不然可以把她累倒。
細細的挑出人選,請宇文靖拿主張。
“大房裡一共四個兒子,夭折兩個,現在只有庶生的老四在,以後大房的事情只和他說話……”
宇文靖說的近似繁瑣,把各房諸一做個闡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