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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江南地面可能會有郭村的人嗎?當然有。郭村都能把人派到嶺南去和自己父親結盟,他的人滲透之廣,楊泰保也有佩服。
如果不是“郭村”這兩個字,楊二海不會放在心上。但“郭村”?二將軍願意分點兒鐘點見一見這個人。
讓人帶進來,他又多出三分相信。來的人面白無須,肌膚在戰亂中不可能細嫩如水,但狼狽之下仍能看出一抹白膩。“見過楊將軍,”他一開口又尖又細,這是個太監,楊二海深信不疑。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回楊將軍,聽說您打江南,我有一筆好財富送給您。”
“哦?”楊二海淡淡掃視下他的舊衣。
小太監欠欠身子,其實是不太願意把面容給他細看,他若是仔細地看,只怕看出自己是個女子。又怕呢,這個人見過父親文天,他若是仔細地看,會看出父女面容上有相似之處。
因為這個小太監不是別人,正是文天的獨女文無憂。
文無憂半低著頭:“公公在江南這裡藏的有庫房。”
楊二海動容:“你說。”
他知道確實有。
郭村心性狡詐,他擔心事情不成和方便他籠絡外官,確實命周英虎在外省建立小庫房,不過周英虎借這個機會又建立他自己的小庫房,並且把地圖獻給三殿下,楊二海不知道。
“回楊將軍,我是讓從京里送來看管那地方,讓這麼一嚇,周圍地名我全忘了。但是呢,我帶的有知道那裡路的人。”文無憂心頭砰砰的有了跳動。
春草是不答應她獨自來見楊二海,但文無憂找不出別的人選。郡主太小不說,她時常在京里亂逛,總擔心有人認出來她。楊二海是從京里過來,他手下難免會有一些從京里跟出來的人,誰也說不好。
春草願意來,但春草會功夫,文無憂怕楊二海不肯上當。
宇文家的女眷們,文無憂依然不相信她們。不相信她們臨危不懼,不相信她們見到私利而不會把大家全出賣,或者露出破綻。
難民中的人這些天裡倒有勇敢者,但女人大多柔弱。只能文無憂自己過來。
就像此時,楊二海露出懷疑之色,緊緊擰起眉頭,敢於造反的威壓逼過來:“你不認得路?那你怎麼到的地方!”
文無憂卻很快鎮定下來。
她還是很從容:“回將軍,郭公公的庫房並不允許我等知道地名,也不能知道路徑。據我知道,包括我在內送到江南來看守庫房的人,都和我一樣,來的時候坐在車裡不往外看路,到了以前從不多加過問。
倒是當時駐紮那裡的守軍知道地名,但他們和我都早得到囑咐,互相不詢問。守軍們敢問我,我將奉公公之命,把他們殺了。我敢問他們,守軍也會把我殺了。”
這倒符合郭村本性,楊泰保和郭村往來這些年,兒子們也知道郭村多疑到什麼地步。
楊二海一方面很想要錢,另一方面百般推敲小太監的話是真是假。
文無憂又道:“守軍們不知道守的是什麼,將軍,錢還在那裡。”
楊二海陡然一驚,沉下臉:“你想讓老子中埋伏嗎?”
文無憂跪了下來:“將軍,我要活命吶。自打起來,守軍收了一道軍令,不知開往哪裡。我本想逃往京都,卻讓將軍擋路。也罷,這財寶獻給將軍。”
“還有呢?”楊二海逼問。
“還有……”文無憂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是了,我把那附近地方的一些人帶了來,他們認得路,他們死不死的我不管,只要將軍在事後給我一條生路。”
“悽慘”地抹把臉,苦了起來:“我還記得我的家在哪裡,請將軍放了我,讓我這殘缺不全的人死在家鄉吧。”
楊二海打量她足有一刻鐘:“好,那你留在這裡,等我拿到手,就回來放了你!”
“庫房九曲十八彎,不是說說就能描述,又有預埋的弓弩無數,沒有我,您只怕進不去。”
這個時候,外面又有人進來回話,對楊二海附耳:“外面只有老弱病殘不到一百人,沒有伏兵。”
楊二海終於拿定主意:“好,你也跟來。”
他著急速戰速決,不管還有沒有守軍,都點上一隊精兵跟上。又嫌老弱病殘走的慢,有心丟下幾個,這幾十個人心倒還真齊,你抱我,我抱你,哭著都不肯走。
楊二海恐嚇說殺幾個,餘下的人都要一起死。“小太監”倉皇跟著他們逃出來,又認不清路,急得在裡面勸。
沒有辦法,楊二海派了車,讓所有人坐上,不到半天,已是遠離他的營地。
一聲嬌喝從耳邊出來:“動手!”
楊二海聽出來了,這是個女人。知道上當,他亮兵器也不慢,但讓一個人飛過來罩到頭上,春草如只大鳥般過了來,一招就把楊將軍制住。
楊二海氣的直哆嗦。
幾十個人中有老人有孩子,足以迷惑人。眼前這個功夫高深,但貌似讓老人們擋住,他也沒有看出來。
他的精兵不是吃素的,等到春草拿著楊二海連聲呵止,不再打鬥時,有一半的難民受了傷,小郡主也摔了一跤,小臉兒擦破一塊,知道不能這會兒添亂,含著一包子眼淚不說痛。
春草用刀在楊二海脖子上扎破一絲,讓精兵們看得出來流了血,怒目圓瞪:“放下兵器!”
精兵們冷笑沒有一個人動彈,楊二海亦冷笑:“有能耐你就殺了我,但是就憑你們這些人,殺了我以後想離開,可就萬難了!”
“姑娘,你帶著大家先走!”春草喝道。
文無憂沒有辦法,只能帶著大家先走。幸好有車有馬,跑的賊快。又是半天過去,春草騎著楊二海的馬過來:“我把他殺了!帶著追兵在附近繞了會兒才過來,但是這裡不能久呆,姑娘,咱們得趕緊找個安身之所。”
文無憂徹底清醒。
帶的有老人有孩子,上哪兒能有安身之所呢?
天就要九月里,離冬天最冷的十一月和臘月只有兩個月。短短的兩個月,不是下江南那會兒,一個月就到了。她光在江浙地面上就走了兩個月。
僥倖的闖過了城,闖過了楊二海。但以後步步用闖的,很難再有這樣的好運道不說,兩個月決計走不到北方。
遠望山戀迷茫,這裡是徽州地面,白雲里的這座山叫黃山。
方圓不小,原地站一個人不可能打量完整個山脈,哪怕離得還遠。
層層疊疊的山峰隱約可在雲海中窺視,雖然也不可能看得全。但正是地方大,文無憂拿定主張。
請二老爺等叔父們過來:“離冬天不遠,離北方卻遠。咱們沒有過多的護衛,春草殺了楊泰保的兒子,後面很快就有追兵。咱們得準備過冬,也得躲過這一波劫難。”
“上山去吧,能打的,打些獵物,不能打的,挖陷阱下繩套,也能得些獵物。再來這秋天物產豐富,能吃的果子和根葉很多。到明春,局勢也許好些,咱們再走不遲。”二老爺等人也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