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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平王妃,雖是小兒媳,文無憂也不能倖免。二更以後回房,上床就入睡。明逸回來的還是晚,見到睡貓一隻不禁失笑,三爺也是累的,這一晚沒有打擾無憂。
第二天,是全天下姑奶奶鼓掌的日子——大年初二回娘家。
三爺嘛,想來對這個日子不喜歡,但老太師一早起來眉舞春風。過年前他就和宇文天說好,為無憂回門舉辦大家宴。特意換了件滿意的衣裳,坐到正廳上等著九房全家過來。
先到,是其它房頭留在京里的人。重新選了大房、四房和六房。八房至今不知下落。因不知下落,而還沒有從旁枝中挑人頂上。九房沒有到的時候,餘下七房先已齊全。
文無憂進門,有明逸陪著,又有這許多的人,有些話不好說,依然在心裡存著。
……
明家。
一下子走了三個媳婦,萬安駙馬請公主坐下來說話,老夫妻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再沒有第三個人。
“我對守門的人說謝客一天,今天我陪公主。”
萬安公主知道有話說,說聲有勞。
“家裡從沒有過這麼熱鬧,我認真的想一想,比我迎娶公主那天的客人還要多。公主,不知你有沒有推敲過?”
“聞弦歌而知雅意,駙馬的意思我知道,但是,還請駙馬明說了吧。”萬安公主道。
萬安駙馬望著周圍的雕樑畫棟,雖這個年沒有好好修整過,因主人的地位日高,也自然的生出輝煌。
“真怕它蒙灰落塵啊。”
萬安公主緊緊抿了抿唇,顯然讓這句話擊中什麼地方,面色微有黯然無光,嗓音也透出輕輕的失意:“你放心,我心裡明白。”
駙馬的語氣有了一松:“公主明白就好,實在家裡熱鬧過了。”他放低嗓音:“我可以為你出京奔走,卻不能坐視我明家在別人眼裡搖搖欲墜。”
我明家。
這三個字再一次提醒大長公主,她不僅僅是皇室嬌女,也早就是明家的媳婦。
大長公主手指用力握出一片白,有些像她剛讓駙馬的話擊中的心頭。
換成別人對她說這種話,她一定會大怒說誹謗。但出自駙馬,出自為了她可以常年在外的萬安駙馬,大長公主聽了進去。
於是一恍惚間,她讀過的無數史書在心頭閃過,化成六個字“狡兔死,走狗烹”。再一變,又化成四個字“功高震主”。
使得她悠悠然出聲:“老太師告老,泰王宇文天乞假不上朝,全天下的眼光從此放在我明家身上。”
“或者說,只放在公主你一個人身上。公主你以一人之力,周旋太師又周旋郭村,保住當今皇上。三個兒子中雖以小三出類拔萃,但全天下人的眼光只看得到是你公主所出。”
萬安駙馬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和妻子進行此類的對話。但既然說了,就說個透徹。
萬安公主喃喃:“這就是諸王先捧殺太師的用意吧,按照對他們的厲害關係來說,平江南之亂的是小三夫妻,支持皇上的是我,一上來就應該針對咱們家才對。”
“特別是他們進京,從表面上看已在皇上掌握之中,消除一些人認為的諸王之患。剩下的就只有咱們明家此時的顯赫。”萬安駙馬再次指出厲害。
“我奉公主之命,頭一次出京那年,公主還記得嗎?原不是為了郭村,當時為的是暗訪太師之過。孫皇后西去,才變成為當年還是三殿下的皇上培植外省勢力。如果我明家不處於大家眼睛裡,我也不和公主說這種遭忌的話。但是公主,你真的坐視兒子們一個一個位及人臣,跟當年的太師一樣?”
他的潛台詞自然是指有當年的太師,才有當年的明家。明家變成當年的太師,說不好皇帝心目中又有一個當年的明家。
萬安公主忽然覺得滑稽,莫明的勾起嘴角,有了這個時候不應該出來的一笑:“幾十年好似一夢,以前我怎麼懷疑的太師,如今到了我的身上。”
“是啊。”萬安駙馬苦笑。
“好吧,你說的話我很重視。駙馬請說,你要我怎麼辦?急流勇退,還是韜光養晦,又或者你認為應該敲打皇上?”萬安公主眼睫閃閃:“依著我,殺兩個王爺倒也痛快。”
萬安駙馬擺手:“此時殺不得。”
公主不無遺憾:“我也知道殺不得。”她喃喃算著:“四個人占據小半個江山,打仗要糧要錢先不去說它,皇上容不下他們的名聲出去,這不好聽。”
萬安駙馬愕然一下,忽然他笑了:“看來我又多事,今天本不應該對公主說這些話。”
“駙馬不用謙虛,你是我丈夫,原也應該常提醒我。不過我呢,雖不愛聽這樣的話,但是也想過。”萬安公主不再隱瞞:“先太上皇在時,母后去世,皇家的事情我能作主大半。現太上皇登基以後,感我照顧之情,皇家的事情我也能作主一些。如今皇上登基,皇后雖稱不上輔佐上過人,卻也能主持六宮不亂。再做主只能惹人厭。駙馬你想,我還能不想想抽身退步。”
萬安駙馬的安心更多些,笑也輕鬆:“公主的意思是?請吩咐吧,你素來有過人的智謀。”
“智謀談不上,不過是諸王們送到眼前,他們要弄鬼,說不好是我明家的機會。”萬安公主胸有成竹。
駙馬笑意加深:“這麼說,公主是不會在皇上對待諸王上面橫加干涉?”
“這個才是你擔心的吧,一上來說什麼我母子招人眼紅嫉妒,不過是拋磚引玉?”萬安公主取笑。
駙馬笑上一聲:“招人嫉妒原也可怕,不過我自迎娶公主,這種眼神兒看的太多。功臣遭忌原也可怕,不過我想皇上不至於這麼快忘記幾年之亂。那麼就只有諸王進京的事情讓我擔心,”他誠懇地道:“公主,你做不到為皇上擋完所有的風雨啊。”
萬安公主回的乾脆:“是啊,我有兒子,我也得為他們著想。”談話到這裡,夫妻都有心意相通之感,都有會意一笑。
類似這樣的談話,正是文無憂近來對婆家的擔心,不過她在初三這天才找到說的機會。
……
過年以前,宇文天就親自和親家府上說好,他家接女兒,一接好幾天。這裡面有個九房自己的過年節傳統,每逢年節,全家人不是在附近登高望遠,就是四下里遊玩以為慶祝。
明逸在這個早上黑著臉回家去,宇文天一家往城外來。留芳園依山脈而建,一家人把馬放在留芳園,四個主人——宇文夫妻、邱宗盛、文無憂。三僕從——老張、桃婆婆、春草。
沒有一個是無憂不放心的人,登山的路上,把心事對爹爹合盤托出:“門外放車馬的地方足夠多,但初一那天放不下所有的馬車,我讓春草出門兒看過,近三分之一停到外面的街道。爹爹,這算興頭過了吧。”
“那你問他,看他怎麼回答。”不省心岳父沒事兒就要黑女婿:“他要是只知道顯擺而不考慮後路,好女兒,別把這女婿放心上,這種女婿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