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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依次給眾人盛上梨湯,蘇芷不喜歡吃梨子,遂點了一口便放下,倒是寧雙雙用了一碗,蘇嫣悠悠啜了一勺兒,便問,“寧小姐所謂何事進宮?”

    寧雙雙微笑道,“家父說陛下有旨,今日傳我進宮覲見,其中因由,臣女也不清楚。”

    蘇嫣點點頭,又問,“今年可有十五歲?”

    蘇芷接話,“姊姊猜得准,上月才行了及笄之禮,只怕陛下是要為她物色夫婿呢!”

    寧雙雙兩頰一暈,垂眸淺笑。

    席間談笑宴宴,舒適可人,蘇嫣見安樂飲了梨湯,梨子性寒,遂吩咐桑榆給她換上八寶飯,可安樂一口還沒吃下,就猛地捂住肚子,嚷道,“肚子好痛…”

    安樂話音未落,對面的寧雙雙亦是臉色慘白,伏在案上。

    第90章早知如此絆人心

    蘇嫣見狀,便知飯食有異,定是被人動了手腳,遂命人保留原狀,不得挪動。

    “傳胡太醫來,”蘇嫣穩下心思,如今霍玉已去,胡太醫乃琪妃表親,是目前最為可靠之人。  

    蘇芷將寧雙雙扶進內室,蘇嫣抱著安樂在隔壁暖閣。

    桑榆連忙吩咐小廚房上管事,細查各色食材配料、杯盤器皿,得到的結果是並沒有任何不乾淨的東西。

    殿內寧雙雙和安樂皆是腹如絞痛,嘔吐不止。

    後又將漪瀾宮上下宮婢內侍徹查一遍,依然毫無所獲。

    胡太醫很快就到了,診理了兩人脈象,得出了定論。

    此症為中毒,並非食材不淨所致。

    蘇芷大驚失色,“我今日不過才到,就有人下毒…究竟是何企圖…”

    蘇嫣憑靠在繡榻上,眼瞧著胡太醫替安樂診治,心下早已將前因後果梳理通暢。

    除了安樂和寧雙雙,其餘人皆未有事,滿案食材是自己宮中所出,並未經由其他人之手,應當不會有失。

    但只有那盅冰梨湯是從殿外送進來的,而中毒二人恰巧是多飲了冰梨湯。

    所有頭緒都接上,胡太醫也開好了藥方,回稟道,“幸得毒性分量不重,是以不會傷及性命,安樂公主所服甚少,症狀不重,幾味藥下去就能見好。但那位姑娘毒性頗重,只怕要複雜些。”  

    蘇嫣撫了撫眉心,“本宮只問一句,寧姑娘養在漪瀾宮,用宮中最好的藥材調理,再親自有胡大人您醫治,多長時間能夠見好?”

    “半月可痊癒。”

    蘇嫣點頭,“如此,便麻煩您了,只是中毒之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您每日來給我請脈調理身子,並無其他事情。”

    胡太醫抬頭看了她一眼,“微臣明白。”

    桑榆將那盅冰梨湯端上了,胡太醫鑑定片刻,頻頻點頭,“此湯中有狼花毒。”

    蘇嫣蹙眉,示意他繼續。

    “此乃上好的貢梨,寒氣極重,是以多配枸杞熬製,平常飲用自是清潤佳品。可若湯中加入曼陀羅花粉,便可產生奇毒,重者致命!”

    桑榆臉色一震,見蘇嫣側顏緊繃,便連忙送胡太醫出去。

    這不但是要害她性命,更是要讓整個漪瀾宮陷入險境,若安樂和寧雙雙再多飲一些,只怕她便要擔了那殘害皇脈的重罪了!

    究竟是甚麼人如此大膽,敢在皇上賞賜的食物里做手腳。  

    饒是蘇嫣再得寵,聽完也不由地起了冷汗。

    秘傳了送湯的侍者,此湯是由御膳房直接送往漪瀾宮,並沒經其他人之手。

    蘇嫣又問路上可有人動過盅湯,侍者便答,“回娘娘,並無人動過,但中途卻有人說前方修繕路徑,奴才半途改了道,可萬萬不敢耽擱時辰。”

    “今日宮中並無任何工程,”蘇嫣此刻終於知曉問題出在哪裡,“後來那條小路可是毗鄰未央宮,而路上恰有一排紫曼陀羅花?”

    “娘娘好記性,的確如此。”

    蘇嫣低頭,看著那瓷盅玉蓋上的鏤孔,一切明了。

    “可知道那是哪宮婢子?”

    “奴才不認得。”

    蘇嫣嗯了聲,若有所思。

    能讓刻意的設局,都看似巧合,背後之人想來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分別煎了藥,蘇嫣將宮人們齊聚,禁制任何人將消息外泄,一經查出,即刻杖斃。  

    蘭若不解,為何不稟報陛下嚴查下毒之人,蘇嫣卻道,“嚴刑逼供不過只會死幾個不相干的下人罷了,本宮要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到傍晚,安樂已經能下榻走動,晚膳做了清粥,便服了藥睡下。

    “今日陛下設夜宴,與幾位將軍商談軍機要事,娘娘該睡下了。”桑榆進來道,蘇嫣已經褪下外衫,“本宮先去沐浴一番,若不出差錯,今夜會有人要來。”

    浴池香氣繚繞,銀碳熏了半日,一室溫暖如春。

    蘇嫣整個身子浸泡在水中,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蘭若就進來稟報,說是雨溪來了,給安樂公主送些菡婕妤新制的衣衫,還有幾件喜愛的玩物。

    果然是她!

    印證了所有猜測,下毒之人既然用毒,卻又不致人死地,那人該很清楚一點,便是安樂不喜食梨子,不會多喝,是以絕不會有大礙,既沒有大礙,又會損害漪瀾宮名譽,這目的顯然是達到了。

    只是,她不會想到,蘇嫣根本就沒打算讓此事流傳出去。

    白日裡,靜觀其變,到晚間終是坐不住了,雨溪偏偏就此刻來了。  

    太多的巧合同時發生,便只可能有一種原因,那就是林清清和此事脫不了干係,即便不是主謀,也定是合謀。

    蘇嫣教蘭若按規矩招待就好,自己依舊繼續沐浴。

    許久,她猛地站起身子,逕自裹上寢衣緩步入殿。

    心下一寒,既然你為了扳倒我,竟不惜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那麼我便也沒有再姑息的必要了。

    --

    蘇芷和寧雙雙皆被安置在側殿瓊花暖閣,酉時過後,卻見外殿的婢子進來傳話,說是寧大人帶話,問寧夫人、寧姑娘何時回府。

    蘇嫣便罩上外披道,“請寧大人到瓊花閣外間,寧姑娘有話同他說。”

    寧文遠飲了薄酒,提前告宴,便要接六妹回府。

    對於陛下特意宣召六妹進宮,他心裡始終萬分不願,不願唯一的妹妹,再入深宮,爭權奪利,葬送一生。

    瓊花閣外間是專司待客的偏殿,可對於寧文遠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她的宮舍。

    立在閣內,竟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他遂走到書架前,仰頭瀏覽書冊,以緩解心中難言的悸動。  

    閣中陳設簡約,書案、座椅清一色金絲楠木製成,古樸肅穆,教他生出錯覺,仿佛身處之地不是旖旎的漪瀾宮,而是文淵閣一般。

    聽到腳步聲,他徐徐轉身,雙雙二字還沒叫出口,卻硬生生停在原處。

    來人銀緞狐裘披身,隱約露出水紅色的裙擺,髮髻松綰,不似白日裡那般繁瑣,令人卻步。

    “微臣見過貴妃娘娘。”他屈身行禮,移開目光。

    蘇嫣一個人緩緩闔上木門,道,“此地只你我二人,不必多禮。”

    即便方才生有一絲幻念,此刻也是惶惶然如在夢裡,已經記不得多少年了,苦楚煎熬,早已心死,可這驚鴻一瞥,又將往日盡數勾起…

    “白日裡多有叨擾,微臣來接芷兒和雙雙回去。”

    “陛下傳旨,教寧姑娘在宮裡住上幾日,不必急著回去,”蘇嫣走到案前,捻了袖口研磨,抬眸道,“其實,找寧大人過來,實是本宮有事相求。”

    寧文遠依舊畢恭畢敬,“貴妃娘娘有何吩咐,為人臣子自然竭盡效力。”  

    蘇嫣頓了頓,手下不停,素淨的紙箋漸漸現出圖案來,寧文遠不解,盯著紙上。

    “此圖事關重大,唯有交給你,我才放心。”蘇嫣便畫便說,寧文遠點頭不語。

    片刻,一張地圖便徐徐展開,她重重標註一點,“我要找的,就是此處。”

    寧文遠靠近,低頭就著燭火細看,手指沿著筆墨指點道,“因著並無明確地點,不能分辨究竟是什麼地界,但以微臣多年閱歷來看,娘娘所畫的,應是一幅軍事作戰圖。”

    蘇嫣心中一明,好似混沌中豁然開朗,這才是爹爹真正留下的遺物,當初刻在清敏背上,她記下的。

    而交給長樂王的那份,是假的。

    雖不知此圖中究竟有何玄機,但爹爹一生守護的,決計不能輕易拱手他人!

    “那你可能看出什麼?”蘇嫣有些迫切,寧文遠靜下心來,忽而道,“我曾在文淵閣中見過類似地形圖,只是年代久遠,記不真切。”

    蘇嫣一把扯住他衣袖,面上難掩驚喜,“那便是有法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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