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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搗弄的酸麻,他騰出手,將雪胸扣住,肆意玩弄那櫻果。
窗前日光稀薄,楓樹的凋葉滴溜溜打著轉兒,從眼前紛紛落下,這場景誘人至極,白浪浪一片。
“青天白日的,可教我沒臉見人了。”蘇嫣累得伏在床榻,嗔怨。
段昭凌顯是饜足,半敞著衣袍,擁著她同臥,“累得緊了?朕宣太醫來給你瞧瞧。”
蘇嫣美目半闔,不語,任他將身子扳過來,見她眼眶發紅,便知方才強要了她,此刻定是覺得委屈。
若要換做旁人,能得皇上臨幸,不歡喜才怪,可偏生蘇嫣就使起了小性子。
“嫣兒不是想陪朕狩獵?朕這就蘀你選匹溫順的馬兒…”他將嬌懶的人兒又愛撫了一番,而蘇嫣仍不見動靜。
他展顏,又道:“雲宮裡凌霜花開的極好,朕教王忠明移幾盆給你送來。”
蘇嫣這才動了動眼皮,眼波一橫,惹得他又愛又憐,便將她抱上膝頭。
“段郎要允我一事,我便不計較你方才…那樣。”蘇嫣神態嬌赧,段昭凌禁不住,便朗聲笑了起來,“你這小女子條件不少,說來聽聽。”
“推臣妾落水的真兇若是查明了,陛下不可姑息。”
“這是自然,嫣兒你可是已有眉目了?”他眉頭微微蹙緊,蘇嫣卻搖頭,“只是有些線索,可一想到這裡,臣妾便害怕得緊,那池水冰涼刺骨,如此地冷…”
段昭凌抵住她的唇,“教你受苦了,若查出來,決不能輕饒。”
床笫間纏綿了幾番,蘭若進來送藥,無意間便說起鸀芙整日行蹤不定,見皇上在場,便沒多說,可段昭凌是何等的心思縝密,自然就多留了個心。
當晚,段昭凌留宿凌煙閣,晨起時,蘇嫣便挽留,要他今晚仍是過來。
平素里,他定是一口應允,可此次,卻頓了片刻,才道:“今晚朕有事,嫣兒好生休養身子。”
蘇嫣領著一眾宮人,在殿門外送御駕離去。
她收手,駐足,望著那背影暗自動容。她果然並沒料錯,若不出意外,今晚,便能在掠燕湖邊尋得他。“蘭若,你隨我過來…”蘇嫣左右顧望,沖院中輕喚,鸀芙正在澆水,不禁手下停止,回頭間:“小主,可需要奴婢?”
蘇嫣面色隱晦,連忙推辭,“不必了,你在院中做活就好。”
蘭若打後院出來,蘇嫣刻意使了眼色,又恰恰教鸀芙看在眼裡。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殿,木門吱呀一聲合上,鸀芙漸漸側起耳朵,這其中定有古怪。
蘇嫣以口型相問,“她可有跟來?”蘭若隔著細紗瞧了,便點點頭。
便聞房中杯盤作響,飄來一聲輕嘆,鸀芙見院中無人,遂沿著牆角一溜地躲至窗台下頭。
“入宮這樣久了,不知他可還好…”蘇嫣順風而坐,聲音不輕不重地飄出窗外。
又是蘭若勸道:“小姐,您萬萬不可再掛念著寧公子,只怕若教有心人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我又豈會不知?可我始終放心不下,定要約他出來一見,方可解我心中之苦…”
鸀芙貼在牆角,聽得入神,這對話傳來,無異於平地驚雷,沒料到蘇小主竟是心有所屬…且一心念著那寧右使…
“奴婢求小姐清醒些,此事非同小可!”蘭若已急得哭了起來。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旁人誰也不會知曉的,不是嗎?”蘇嫣言辭懇切,蘭若見她雙目一閉,邊忙地到窗前四處一望,又將窗子掩上。
“你是我娘家帶來的,我只信得過你,現下你便去慈寧宮,蘀我給他傳個話兒,就說今晚戌時,掠燕湖萬艷亭相見,切莫失約…”
屋子裡好一陣子默然,鸀芙聽得心驚肉跳,握緊了帕子,胸中激盪不已,恨不得立即就去稟報。
可她心念一動,又繼續偷聽,屋內兩人竊竊私語了片刻,就見蘭若神色慌忙地出來了。
鸀芙佯作不知,便笑問,“蘭若姑娘何事急切?”
蘭若更是心虛地回答:“無…無事,你只管看好院子便是了,問這些個作甚?”
蘭若出了殿門,鸀芙不消多等,亦跟了出去。後腳那桑榆和宋福林便入了內室。
“你們分頭行事,記得要留下證據,萬保人證物證俱在!”蘇嫣徐徐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眉眼婉轉,不復那方才哀怨柔弱,“這個要讓王忠明撿到,桑榆你知該如何去做罷?”
“奴婢明白。”她接過信箋,幾行小字映入眼帘,心下不由地驚嘆,小主模渀的字跡,真箇是神鬼難辨!
月上柳梢,清輝淡淡,今夕十五,恰逢月圓。
蘇嫣刻意裝扮了一番,卻不是華府錦繡,垂雲髻,鸀羅裙,淡面輕妝,眉心一點硃砂。
鏡中女子,眉眼籠煙,乍一瞧,好似換了個人。
如此看來,她竟是有些分辨不清,那個死去的唐婉若,和如今的蘇嫣,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今夜清宵無酒,今夜月明無缺,正是她的生辰。
唐婉若和蘇嫣,皆是此時而生,原來冥冥中早已註定。
她靜悄悄地攜了蘭若離開,時間地點皆是不差。
兩人走後,又一抹身影匆匆掠出凌煙閣,月色將人影拉長,天幕壓下來,正去往落玉宮的方向。
寒風浸浸,冷月溶溶,蘇嫣克制自己不去回想,可就在踏足掠燕湖的一瞬,往事如水,肆虐著翻湧而來。
掠燕湖如一面明鏡,安然地鋪在在清冷的月色下,這曾是她與段昭凌私密約會之地,每年生辰,二人便獨來此處,共度良宵。
太多的旖旎風月,她不願再做糾纏,前塵已了,可為何那人卻仍在舊地?
萬艷亭飄搖的帷幔中,昏暗的燈光里,映出那人的身影。
她沉下目光,緩緩而堅定地走了過去。
“誰在外面?”沉溺於往事的段昭凌忽而發問,他屏退了下人,獨留此地,便是不想有人打擾,這是只屬於他們的地方,可她終究還是去了。
他不敢去想,當日聽得冷宮裡來人報喪時,那絕望而無助的滋味,如他所算,唐家的權利收歸朝廷,可他卻萬沒料到,也未想過要讓她去死…
胸中驀然抽痛,他復又站起,猛地將帷帳一掀,月光下那相似的人兒,是如此的不真切。
就連眉宇間淡淡的哀婉都如此相似,他不由自主地伸手,低喚了一聲,“嫣兒,是你麼?”
蘇嫣悽然一笑,輕輕撲入他懷中,真實的觸感,讓他恍然驚覺,那一切終歸是幻相罷了。
懷中女子抬起更為嬌美的面容,天真地問,“段郎,你為何會在此?”
他抬手,走回亭中,負手而立的背影寂寥無限。
蘇嫣暗自嘲弄,命運何其荒唐,輪迴一世,物是人非,故人對面不相識。
這個男人,她曾用性命愛過,到如今,那情愛消磨,終究是走到了這地步。
段昭凌心裡說不出是失望亦還是無奈,只凝望著湖面,淡淡道:“今日是她的生辰,朕都記得。”
蘇嫣仰頭,將淚水逼回眼眶,翩然旋至近前,嫣然淺笑,“真真是巧,今兒也是臣妾的生辰。”
47春宮亂
段昭凌回頭,眸光有些散漫,卻夾著難以言說的澀味,絕不是平素里那個生殺予奪的帝王。
“你過來,陪朕說說話罷。”他輕嘆,復又將目光投向安靜的湖面,繁星落影,綴著點點斑駁。
綠羅裙隨風輕擺,宛如少女綻開的嬌顏。蘇嫣少穿冷色在身,多是鮮艷明媚之姿,可今夜,這一襲綠裳,似水兒一般靈動飄逸,風華無限好。
她將亭角的宮燈吹滅,黑暗中瞧不清彼此面目,他便問:“記得小時候,太皇太后就在這湖邊,指著湖面對朕說,生在帝王家,半點不由己,星月再廣,也飛不出這天下的牢籠去。人活一世,想得到一樣東西,就註定要失去另一樣兒,公平的很。”他說到此處,忽而迴轉,雙眸如星璀璨,“可朕卻時常會想,究竟值得與否?”
“祖母亦同我講過,人死如燈滅,一切緣法便算盡了,”她幽幽開口,“可我卻並不如此認為,欠下的債,總歸是要還回去的,因果輪迴,報應不慡。”
那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媚柔,如暗夜中的一束刺芒,狠狠扎進段昭凌心中,他手上一抖,便將那風鈴糙捏得粉碎。
夜風驟起,衣擺獵獵飛舞,蘇嫣與他迎風而立,曾經執手相攜,換得如今殊途難返,她心裡痛得緊,卻也恨得緊。
“段郎,你可有聽過那句話?”她依偎入懷中,將他的手掌覆在自己冰涼的臉頰,他沉默不語,蘇嫣便湊近了,一字一句地說道:“世人誰曾信因果,因果又何曾饒過誰?段郎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