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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終是默默退到帷幔後頭,一闋柔婉的江南小調迴蕩在靜謐的午後。
段昭凌枕在蘇嫣腿面上,雙目闔上,線條分明的臉容在細碎的光影中俊美如天神,蘇嫣低頭,髮絲曖昧地掃在他額頭,伸指沿著那鬢角緩緩滑動,滑過下頜,落入脖頸,停在咽喉上的手指禁不住顫抖。
再用力一點…便可以一擊致命…
就在猶豫的片刻,段昭凌的手輕輕將她握住,近在咫尺的四目相觸,蘇嫣眼底那片狠戾驟然散去,又是滿目情濃。
“你便是如此任性,可朕仍是硬不下心來懲罰你。”他拉近蘇嫣的手,吻上小指尖。
蘇嫣也笑答,“嫣兒也捨不得真的生段郎的氣呢…”
帷幔內兩條身影痴痴纏纏,呢噥細語,夏姬卻是咬住嘴唇,跪在地上,“回陛下,臣妾唱完了。”
段昭凌只硬生生地說了句退下罷,便當她不存在一般。
夏姬走了,帷幔飄飄搖搖,耳畔樹葉沙沙作響,蟬鳴一片,她沉醉地眯著眼眸,道,“嫣兒今日主動向段郎請罪,用今日一整天來抵過,我不願去行宮,段郎莫要迫我…”
段昭凌只得嘆道,“真箇是舀你無法,怎地貓兒似的,教朕又疼又氣。”
蘇嫣作勢抱住身子,卻被他制住,緞帶剝落,露出桃紅色的裹胸,段昭凌只覺得眼前春色幽濃,與這漫天花雨融為一體,美好如斯。
“段郎,癢…”蘇嫣禁不住他附在頸窩舔弄,嬌呼連連,段昭凌索性將她外衫除去,雙手捧住她玲瓏白皙的身軀,愛不釋手。
他的聲音低啞,“我並未碰過夏姬的身子,不過當她是個唱曲的婢子罷了…”
蘇嫣心頭一震,這委實有些出乎意料,她捂住蘇胸,推拒道,“段郎何須同我說,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嬪妾罷了…”
段昭凌拂開玉手,含住柔紅的櫻果,用力一吸,惹得蘇嫣尖聲呻吟,“你這小丫頭,竟教我只念著你,旁人皆不入眼,如何補償我,嗯?”
蘇嫣禁不住,只能斷斷續續地說話,到最後,糾纏凌亂,水辱交融,貼的越近,心卻越走越遠。
攀上極致的剎那,蘇嫣伏在他身上,竟是昏了過去,留下滿口苦澀的歡愉,和極度疲倦的身子。
夏姬受辱,先是往阮昭儀宮中去了一回,阮昭儀只說她自己不中用,神仙也無法。
她想到蘇嫣那狐媚子半路來攪局,恨地牙根癢,眼見今日陛下似有動情,她出身微賤,若再不能真正地承沐恩澤,日後根本沒有前途可言!
她咽不下這口氣,只得隻身往花園裡散步,思量對策。
不想花林深處,卻瞧見幾名小婢湊在一處咕噥,夏姬心生好奇,遂走進了,豎起耳朵,果然聽見她們道,“你們聞聞,我這香料如何?”
“你哪裡弄來的,這樣好聞,全不似平日娘娘們身上用的…”
背身的小婢故意壓低了聲,“說你們見識少,我這一味香料是偷偷從桑榆姑姑那裡學來的…你們可知陛下為何獨獨寵愛嫣蕊夫人?”
“自然是她樣貌出眾了…”
那小婢搖搖頭,“不全是如此,咱們陛下最喜歡各色香料,那嫣蕊夫人身懷異香,與眾不同,聽宮人們說啊,陛下最愛她身上的味道…是以經常寵幸…”
幾人一聽,各自推搡,七嘴八舌,“真箇這麼神奇,快教咱們也用些,保不住陛下也會另眼相看呢…”
“不許說出去,若不是我和桑榆姑姑有些私交,斷是弄不到的,小蹄子,仔細些!”
夏姬聽得出神,不禁想起蘇嫣身上的幽香,似有所悟,不由地計上心頭,這便輕咳一聲,走出花叢。
那幾名小婢嚇得不輕,唯唯諾諾地行禮,夏姬卻得意道,“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若不把偷來的香料交出來,我這就告給淑妃娘娘去,說你們狐媚心腸,妄圖勾引陛下!”
聞言那婢子們連連叩頭,“奴婢不敢,小主高抬貴手!”
遂又對望一眼,將一包物什交到夏姬手中,“奴婢知錯了,再不敢犯…”
夏姬心中竊喜,哪裡還顧得上她們,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若有下次,我可決計不會輕饒!”
她緊步走了,幾名小婢遂往林中走去,桑榆緩緩現出,分別將幾枚銀錠子分給她們,便悄聲散了。
夏姬得了此物,視若珍寶,左思右想,不可貿然使用,既是偷來的,不如化為己用,教太醫來照方配製些許,就再不會有人發現了。
御駕浩浩蕩蕩地離宮,後宮女眷,除卻即將臨盆的姚婕妤、不喜熱鬧的趙修儀並未隨駕,就只有蘇嫣一人未去。
前幾日皆是相安無事,可到了第二日傍晚,蘇嫣和趙修儀用罷晚膳,原本正欲往梅園散步,卻不料有宮人來報,說是冷宮西苑走水了。
趙修儀愣了片刻,才道,“怎地這樣蹊蹺,上回咱們在一處時,便是嫣華宮走水,這次又是冷宮呢。”
蘇嫣蹙眉苦笑道,“真箇是掃興的緊,表姐還是趕緊回宮去罷,想來一會子就有人來查,以免多生事端。”
“你好生待在屋裡,萬莫出門,如今陛下不在宮裡,自己更要小心行事。”
蘇嫣點點頭,執手將她送走,蘭若便提高了聲音道,“小姐,外頭風大,奴婢扶您回屋。”
桑榆授意,便掩住門窗,在外守著。
蘇嫣披上一襲軟絲甲黑色斗篷,從後院小門溜出。
夜色黑沉,她孤身走在狹長的甬道上,盡頭便是火光肆意的冷宮。
她緊貼著牆角一路疾行,她耳畔一動,發覺身後似有人跟來,便斜身往側面的小徑閃入。
她回望,只有幽深的夜路,不由地鬆了口氣,如今前面皆是忙著救火,定是無暇顧及。
就在她才邁出一步時,便覺得眼前一晃,雙臂登時被人止住。
有力的大掌一把將她扳開,抵壓在牆上,“來者何人?深夜行跡鬼祟,有何企圖!”
那人緊緊握住她的脖子,氣息逼近,蘇嫣掙扎了幾下,生怕還有人在後,只是微微搖頭。
頭紗被猛地拽下,月光下映出一張美麗絕倫的臉龐,寧文遠呼吸一窒,極度驚訝中,竟忘了鬆手。
蘇嫣以口型示意,他才退開一尺距離,卻見蘇嫣軟軟地有些虛弱,才後悔方才下手過重。
“我未曾想到會是你。”他扯了扯嘴角,一把將她接住,衝著她的脊背拍了幾下。
蘇嫣又氣又無奈,便道,“方才幸得沒被你掐死,只怕這會子要被你拍死了…”
寧文遠停下,遂握住她的腰,“冷宮走水,這裡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我正是要去冷宮。”蘇嫣揉了揉脖子,只見寧文遠一雙俊眉又擰了起來,“如此任性,嫣兒,別逼我動手綁你回去…”
蘇嫣眸中厲色一凜,附在他耳畔道,“這火,是我放的。”
59春宮亂
一絲古怪的表情,划過寧文遠俊秀的臉,他問,“寧可捨棄聖恩不去行宮,卻要來此地冒險,我想知道,你究竟作何盤算?”
他竟是對自家行跡了解的這般透徹…
蘇嫣淺淺抬眸,“其實,我很早之前,便已告訴了你原因,只是你不願相信罷了。”
寧文遠手臂一撐,將蘇嫣困在懷中,夜色中看不清表情,“你不是嫣兒?那你又是誰?”
“待到時機成熟,我便如實相告,只是欠了你許多人情。”蘇嫣說罷,遂緊緊握住他的小臂,“跟我來…”
寧文遠聽著這些奇怪的話,一時恍惚,眼前窈窕的身影,既陌生又熟悉,讓他覺得不真切。
嫣兒的所作所為,處處透著古怪,卻又無懈可擊。
起火的為冷宮東苑,而蘇嫣身段靈敏,由寧文遠掩護,便從西苑一扇廢舊的木門進入。
“我只能保你兩盞茶的時辰,速去速回。”寧文遠對此地已是熟悉,蘇嫣抿唇點頭,淡薄清晰的聲音傳來,“無論甚麼重要的事情,終歸不抵性命可貴,嫣兒,莫要勉強,萬事小心。”
蘇嫣定住腳步,胸腔中湧起一絲暖意,嘴角微微上揚,除去人前那張華麗的面具,心中已是冰冷太久。
為何只是一句話,便叫她有片刻的錯覺,渀若再黑的夜,也不再孤單。
身後人影縱身一躍,隱入漆黑不見。
“我便知你會來,卻不想竟是這樣轟烈的手段,如此看來,夫人的真實身份斷是不簡單了。”
角落裡緩緩走出一人,衣衫襤褸,形銷骨立,只是那一雙細長的眸子,不復渾濁。
蘇嫣定身而立,“清敏,如今你還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