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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有些乏了,先回殿歇息,你們好生賞樂,不必陪著。”段昭凌忽而起身,宜妃知曉他脾性,遂不為奇,可林清清卻不明因由,以為自家方才觸怒了陛下,心中苦楚,只得目送著那修長俊挺的身影離去。

    宜妃忽而丹鳳眼一轉,對林清清道,“本宮坐了許久,身子十分僵乏。”

    林清清瞧著那莫言呈上一支寸長的玉錘,遞到自家眼前,再抬頭,宜妃端坐在位,悠悠啜飲,她,垂眸將玉錘接過,“還望宜妃娘娘莫要嫌棄臣妾手腳粗笨。”

    有宮婢卻不用,分明是欺辱與她,可林清清又能如何,宮中弱肉強食,她早就明白。

    “明珠,你可有聽見簫聲?”段昭凌出了玉眠池,頓住步子,那簫聲起伏跌宕,淒婉動人。

    崔尚儀端端行禮,道,“奴婢聽著像是從東邊宮苑內傳出來的。”

    “你們陪朕一起瞧瞧,不知是誰奏得如此佳樂。”段昭凌被那簫聲吸引,緩緩踱步,轉過幾重宮闕,簫聲便停在那一牆紅楓之下。

    凌煙閣的後院紅牆斑駁,已有些老舊,段昭凌仰頭望著那一樹紅楓,萬籟俱靜之時,那簫聲忽而又起,婉轉綿綿,段昭凌情動之下,脫口問道,“這凌煙閣中何人所居?”  

    崔尚儀瞧著陛下情態,遂答,“正是被禁足的蘇婉儀的寢宮。”

    那緋衣少女的嫵媚笑顏登時掠過腦海,段昭凌只覺撥雲見霧,再聽那簫聲悠揚,心下不知何味。

    崔尚儀緩緩走到牆角處,道,“陛下您瞧。”

    凌煙閣的後牆角處,離地七尺處恰有一方鏤花石窗,因著尺寸小又於偏僻處,不易教人察覺。

    可此時,段昭凌的視線穿過小視窗,恰將那鞦韆架上的女子收於眼底。

    紅楓似火,樹下女子白衣翩然,鬢髮如雲,隨風微擺。

    清麗的面容專注,手捧玉簫櫻唇輕啟,悠遠低沉的簫聲緩緩流瀉,少女無邪清媚的姿容,和那悲愴動人的簫音,反差極大,卻給他無比的震撼。和眼前此景相比,玉眠池的歌舞霎時黯然失色。

    渾然天成的風姿,教段昭凌深深觸動,隨她音律起伏,那簫聲高揚的一瞬,他如臨雲端,思緒渺渺。

    很久以前,那個靜靜歿於冷宮的女子,亦是這般,只吹給他一人聽。又何其相似,她最喜歡的一支曲正是這《玉雪飛花》。

    崔尚儀和王忠明見陛下長身玉立,情態沉醉,便知其用意,待那簫聲結束,王忠明遂上前道,“陛下可需老奴進去通報一聲?”  

    段昭凌仍沉浸在往事中,那王忠明又說了一遍,他才回過頭,那鞦韆架上的少女輕身一縱,輕盈落地,回眸衝著婢子淺淺一笑,明麗灼人。

    那婢子扶著她回房,身影漸遠前,只依稀聽她道,“這鞦韆架我很是喜歡,只是繩索舊了些,將手心磨地生疼…”

    “不必了,就讓她安心禁足罷。”段昭凌揮袖轉身,王忠明與崔尚儀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得跟在後頭。

    行了數步,將至小陽門時,段昭凌手勢輕點,道,“晚間送一瓶凝脂芙蓉膏到凌煙閣去,要太醫院新配製的。”

    “老奴記下了。”王忠明領了旨,那崔尚儀遂隨同段昭凌同入坤元殿。

    回到房中,蘭若忙地掩上門,撫胸嘆道,“幸虧小姐之前交代過了,方才推鞦韆時,奴婢好似瞧見了崔尚儀在外頭…”

    “我自有謀劃,你只需按我吩咐的去做就好。”蘇嫣餘光早已瞥見段昭凌一行人,便知自家算計的不錯,亦是知曉,他決計不會進殿露面。

    每日膳食十分粗簡,宮中便是如此,一旦不得聖寵,例錢用度就跟著削減了,即使上頭不曾有旨,那宮門人早已瞧得風向,層層剋扣了。  

    蘭若起初還訓了那如雲一通,如雲亦是委屈地緊,只說司膳房宮女就只給凌煙閣分了這些,她也無法做主。

    幾日下來,蘭若遂知了深淺,只得話兒往肚子裡吞,時常私下念叨著,等自家小姐得了寵,定是要好生治一治這些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

    晚間扯下宴席,桑榆卻匆忙入內,面色帶喜道,“小主,坤元殿的王公公來了!”

    蘇嫣不自主地翹唇淡笑,眼波一轉,遂緩緩將手中書卷放下,似有一刻怔忪,見桑榆眉目舒展,這才恍悟道,“你是說陛下差人來了?”

    桑榆點點頭,蘇嫣忙地攏上外衫,還不忘對著銅鏡照了照,花蝶兒似的翩翩然出殿。

    那王忠明不是頭一回見她,便略行了禮,袖擺一揮,身後的小內侍便齊眉端上來一方龍紋琉璃玉盤,是天子恩賞的御用器具,和宜妃、靜妃打賞所用的又不一樣了。

    “陛下教老奴給蘇婉儀送來一瓶凝脂芙蓉膏,問小主手傷是否好些了?”

    蘇嫣下意識地教小手一握,似驚似喜脫口道,“陛下怎知我手上有傷?”  

    桑榆沖她微微偏頭,上前接過玉瓶兒,王忠明低聲笑了笑,便道,“陛下心中掛念小主,自然就知曉了。”

    蘇嫣禁足已久,這會子忽有恩賞,歡喜難言,笑的愈發嬌媚,“有勞公公回稟陛下,就說臣妾小傷莫掛!”

    ☆、閒引紅粉嬌

    庭中紅楓漸漸凋零,秋色深深幾許,這半月禁足,好似十分漫長,又忽而一顧,便已是最後一晚。

    蘇嫣將整整二十八卷《妙法蓮華經》抄錄完畢,而三日後,冬歲初至,逢年此時,姜太后遂於慈寧宮外的養心閣閉關理佛一十二日,是數十年不變的規矩。

    她十指撫過斑駁的木匣,心下打定了主意,太后理佛,需有一名宮嬪侍奉,而大皇子亦是由嬤嬤看護,同去養心閣,這便是她接近兒子的大好時機,斷不容錯過。

    瑤蓮殿在東宮北院,和趙婕妤的芳明殿毗鄰,與凌煙閣卻是一東一西,隔了半個內城的距離。

    “教我在殿內悶了這半月,今日我得好生逛一逛。”蘇嫣攜了蘭若往林容華宮裡去,一路上途徑雕欄石林,少不得逗頑了片刻。

    石林於御花園南側,錯落聳峙,很是秀美,中有清溪潺潺,蘇嫣輕挽袖擺,露出小半截藕臂,執一根蒿糙逗弄水魚兒,蘭若在一旁替她護著,“小姐當心,天寒別沾了水氣。”  

    蘇嫣將溪水一撩,沖蘭若眨眨眼,道,“這會子無人,自是要盡興了。”

    蘭若沒奈何,一抬頭卻愣住,蘇嫣聽她沒回應,又喚了一句,蘭若這才微微扯住她衣袖道,“小姐…”

    蘇嫣扭身一瞧,亦是手上停住,數步之外,那山石後頭正有一行人走來,為首的男子身形修長,佩劍戎裝。

    寧文遠本是攜部下巡查外庭,正要往坤元殿去,上次一別,本以為再無交集,卻不想在此相見時,才發覺本想要忘記之人,偏生記得愈深。

    他上前一步,正要行禮,蘇嫣愣神間腳下一滑,眼見身子就往溪水中倒去,寧文遠心頭一驚,顧不得宮規在前,出於本能地縱身一躍,長臂將她挽起,因著力道衝擊,蘇嫣不偏不倚地就撞在他懷中去。

    蘭若驚地捂了嘴,那從旁的侍衛亦是垂頭立在後面,不敢作聲。

    蘇嫣打先緩過神兒來,一把將他推開,“有勞寧護衛相助。”

    寧文遠穩住情緒,鼻尖里似還留著她身上的味道,遂轉身道,“蘇婉儀無事便好,微臣仍需趕往坤元殿去,不得耽擱了。”  

    蘇嫣驚魂甫定,扶著蘭若的手臂,但聽有女子的說話聲傳來,夾雜著笑語,蘇嫣忙地沖寧文遠一瞥,他自是機敏,深深將她望了一眼,遂旋身往山石後頭一轉,便了無蹤跡。

    恰此時,就見人群簇擁著,徐徐而來,為首之人正是當今天子,段昭凌身著明黃色長袍,丰神俊秀,正俯身同身旁的宜妃說話,而身後隨侍的一行人中,竟是有姚貴人在內。

    宜妃笑的正甜,抬眼卻見蘇嫣半挽著衣袖,略帶凌亂地立在前方,不禁冷下臉色,那姚貴人更是趾高氣昂,似是瞧見了十分厭惡之事。

    而段昭凌見身旁人登時不語,便隨意抬眸一望,正與蘇嫣的目光對了正著,但見她衣衫單薄,在秋風中更添楚楚動人之姿,忽覺心口一緊,那目光中隱隱的星芒,教他有種別樣熟悉的滋味在心頭。

    蘇嫣慌忙地捋下衣袖,就地行禮,將身子伏地很低,“臣妾蘇氏,見過陛下…見過宜妃娘娘!”

    段昭凌緩緩踱步近前,優雅地弓下腰,將右手伸出,聲線清朗,“哪個蘇氏?抬起頭來教朕瞧一瞧。”

    蘇嫣受寵若驚,嬌微微地將小手放於他大掌中,任由他將自家拉起。

    眸若剪水,嬌如春桃,顧盼間嫣然生姿,無暇的的小臉上,是青澀而驚羞的神態。

    段昭凌的目光凝在那張臉容上,似有所思,仍掛著高華而清俊的笑意,將她柔荑握於掌中,微微輕撫,並不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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