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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那香囊是臣妾贈與林容華的,與臣妾腰間所佩的,一模一樣。”謝寶林搶先辯解,段昭凌勾了勾手,王忠明便將那啄穗的香囊呈上,他微微湊近一聞,“白檀味重,麻夕氣淺。”
女官一聽,遂上前探看,“回稟陛下,白檀和麻夕為常用藥引,最是吸引鳥類,如此一來,林容華受傷之事,便歸咎於此了。”
謝寶林猛地抬頭,“臣妾的香囊中只放了白檀!”
“難道是朕欺瞞於你了?”段昭凌將那香囊碾碎,聲音冷若寒冰,謝寶林忙地叩頭,“臣妾不敢…可臣妾並未想要加害於林容華!”
林清清情緒激切,撐起身子,“我與你素無恩怨,謝姐姐為何要如此下手…”
宜妃雖不知為何至此,可如今林清清得了報應,又有人替自家背了黑鍋,何樂而不為?
她便正了臉色,轉頭喝道,“當真是糊塗,竟連這樣陰損的手段也用上了。”
那謝寶林百口莫辯,瞧見宜妃那冷厲的眼色,恐懼她對謝家不利,只得打掉牙齒和血吞,哭喊著認錯,“臣妾並不知道香料會有此功效,實是無心之失!”
靜妃從後面徐徐過來,嘆道,“即便是無心之失,可終歸是釀成禍事,也算不得冤屈。”
“朕決不會姑息,縱鳥傷人不可輕恕了。”段昭凌將那香囊甩到她身前,散了滿鬢皆是,好不狼狽。
那謝寶林現下只是不停抽泣,蘇嫣心知宜妃拿她做靶子,可這謝寶林為虎作倀,絕技不能輕饒了。
“想來謝姐姐也是無心之失,陛下若要嚴厲責罰,恐重了些,臣妾倒有個兩全之法。”蘇嫣小手攀著段昭凌的胸襟,輕輕拂動了幾下,那模樣乖巧地緊,雍容妖媚似一隻高雅的貓兒。
他便點頭,厭惡地望向那地上之人,蘇嫣眸光一轉,櫻唇如丹,“教謝姐姐佩上白檀和麻夕,到百靈園中走上一遭,也可抵消了罪責,臣妾倒覺得很是公允。”
蘇嫣半是撒嬌地望向皇上,林清清眼中盈淚,亦是瞭然,遂道,“嫣兒對我一片關切,陛下莫要見怪,如此責罰太重了些,臣妾心有不安。”
段昭凌輕哼一聲,安撫道,“她將你傷成如此,朕倒覺得嫣兒說的有幾分道理,這便去辦。”
“蘇婉儀,你好狠毒的心!陛下,臣妾當真是無心之失!”謝寶林死死盯住蘇嫣,雙目赤紅,轉頭又求向宜妃,“求宜妃娘娘做主!”
宜妃輕輕將她的手扳開,“但憑陛下決斷了,臣妾也認為該好生處罰,不然後宮威儀何在。”
眼見事態平息了,皇上自然要安撫林清清一番,靜妃遂帶頭告退,只聽噹啷一聲脆響,眾人回頭,待瞧清楚了,不由地定在當場,不敢移步。
而宜妃本是由琳琅扶著,略帶倦意的臉容,此刻已是如紙蒼白,血色全無。
一枚銀釵不偏不倚地掉落在地,林清清秀美一蹙,“嫣兒當心,這是宜妃娘娘賞我的銀釵,摔壞了可如何是好!”
“這銀釵好精巧,竟是內有乾坤了!”蘇嫣似是毫無知覺,捻起那掉落的殷紅花瓣,拿在手上把玩,笑著遞到段昭凌眼前,“陛下,這可是甚麼稀罕香料,這樣好聞的。”
她這一席話,教在場眾人皆是倒吸了口涼氣,晦澀不語,齊齊望向宜妃。
腦中嗡鳴作響,宜妃身形一晃,險些站不穩了,只見段昭凌唇角抽動了幾下,猛地將蘇嫣手中事物打落在地,撩起衣擺嚯地站起,修長高大的身形壓迫下來,宜妃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陛下…”
“宜妃,這該如何解釋?”他抬腳將那花瓣踩住,碾碎,靜妃見狀連忙上前,將蘇嫣拉至一旁,“快些將這藏紅花丟掉,萬莫要沾染了!”
蘇嫣聞言小手一顫,向後猛地一縮,求助般望向皇上,嬌唇顫抖,“這竟是藏紅花…”
林清清已是愣住,原本淚痕未乾的臉容,登時蒙上一層水霧,連連搖頭,“臣妾日日佩戴,從沒發覺…”
藏紅花乃是後宮禁物,有落血滑胎之效,最為妃子忌諱,長期吸食,便會導致不孕。
“這銀釵為東安貢品,臣妾只是順手賞給了林容華,從不知情!”宜妃很快便穩住心神,可段昭凌卻將她臉頰扳起,“貢品入庫,自會嚴格盤查。”
“有人蓄意誣害臣妾,臣妾辯無可辯…臣妾入宮多年,陛下難道還信不過臣妾為人?”宜妃
此刻心中已然明了,方才一時大意,早該料到那香囊有異…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依你的意思,是清兒甘願將藏紅花放入,自損體脈?換做是你,可會如此!”段昭凌怒喝一聲,那氣勢如泰山壓頂一般。
宣武帝雖生的俊美,平素對待后妃,鮮少盛怒,可他性子冷厲,帝王之尊絕不容忤逆,饒是宜妃驕橫慣了,此刻也不敢逞舌。
她凝住那張和蓉妃肖似得臉,冷笑道,“昔日虞妃為陷害珍妃,不惜親手毒害生身骨肉!後宮中爾虞我詐,人心難測…臣妾無錯,臣妾冤枉!”
“宜妃娘娘若要如此說,我亦無從爭辯…不想短短半日,便遭如此磨難,臣妾只求侍奉陛下,卻不想生出事端來。”
對蓉妃的愧疚,對林清清的憐惜,只覺胸中意郁難平。
僵持了許久,他轉身回榻,不再看她,徐徐道,“宜妃德儀有失,罰禁足一月,協理六宮之權,暫交由靜妃。”
宜妃禁了足,當真是後宮前所未有之事,一時間,不知徒添了多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和宜妃交好的妃嬪,暗自道那蘇林二人蠱惑聖上,博得可憐。而素來教宜妃欺壓的,自然是舒暢地出了口氣兒,所謂風水輪流轉,想她驕橫一時,也會有陰溝翻船的一天了。
至於那藏紅花到底從何而來,倒是無人關心,只要結果如此,便足矣。
據說那謝寶林硬是在百靈園關了一個時辰,出來時,衣襟都啄破了,要比林清清傷的更甚!由此可見那蘇婉儀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教人分不出她到底是不經世事,還是城府太深。
但有一點無可置否,她如今的恩寵,後宮之中無人能蓋過其風頭。
除卻林清清受傷那日,皇上留宿瑤蓮殿外,其餘皆是招蘇婉儀侍寢,姚貴人仗著家世好,勉強能分的一二了。
聽事改在萃芷宮,靜妃為人謙和,由她接管六宮之權,非議無多,倒也相安。後宮裡難得平靜了一陣子,趙婕妤與世無爭,時常同蘇婉儀、林容華一處,而吳修媛同靜妃走得近,新晉的小主,位份不高的,各有走動,並未生事。那姚貴人欺負碧荷,皆是習以為常了的。
時近年關,蘇婉儀聖寵之下,那楚才人初次侍寢,便成為後宮中不小的風聞。
☆、38春宮亂
說起楚才人,只怕宮人們皆會思量片刻,才記起那一襲碧色身影來。
皇上從未招幸她侍寢,委實算不得稀罕。
一來,她從不與旁人結交,便是表面上的功夫也不願做的,和她說過話的宮嬪,一隻手便能數的過來。
二來,她資質平平,又無人引薦,論出身,有那姚貴人一枝獨秀,論樣貌,又有蘇婉儀艷壓群芳,想要博得聖眷,絕非易事。
可若單是如此,那瑤蓮殿的謝寶林、崇門殿的楊順常、溫良使等人,許是還不如她,可也有過恩幸,不至於入宮數月,都不曾承沐恩澤了。
根源便出在這楚才人本身上,自打入宮第一日起,她便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教人敬而遠之,且她刻意避寵,蘇嫣起初便發覺了,只是不知因由。
她鮮少在皇帝面前出現,每逢過節小宴,便總是以各種因由缺席,後宮鶯鶯燕燕,很快就泯然眾人矣。
且在蘇婉儀嫵媚情致的映襯下下,其他人的姿色,自是難入皇上的眼。
楚才人此次承寵,算起來,還要有蘇嫣的一份功勞在裡面。
除卻坤元殿,蘇嫣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姜太后的慈寧宮了。
後宮皆知,姜太后素來不喜歡妖窕的妃子,是以多年來,不論宜妃如何討好侍奉,始終不能博得她的青睞,不過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暫且相安罷了。
又正是因此,蓉妃去後,那大殿下本應拜位份高的宮嬪為母妃,可姜太后卻不放權,仍是養在慈寧宮裡。
姜太后時常感嘆,那蓉妃才德雙全,最合她心意,去年年初時本已糙擬了立後詔書,誰料會有此突變,唐家權盛,只可惜了這般溫良嫻淑的女子,白白賠上了性命。
想來也怪,從不親近妃嬪的大殿下,卻獨獨對這個妖嬈多姿的蘇氏十分不同,那靖文不過是個兩歲孩童,蘇氏可以曲藝奉承,可他的那份依賴卻是做不得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