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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蘇嫣還未看清之時,就見那泛著青光的寶劍已經抵在一人的脖子上。
“寧公子…是我…”劍下之人顫巍巍地答,竟是女子的聲音。
寧文遠保持著礀勢未動,蘇嫣卻已心驚肉跳,那聲音她怎會聽不出來!
60春宮亂
兩人俱是一震,他將劍鋒愈加逼近一分,俊顏上寒意漸盛,好在現下夜色深濃,蘇嫣渾身蒙在他的外披中,卻不知她可有看清楚。
“深夜之中,小主獨自來此地,行跡鬼祟,微臣不得不防。”寧文遠先發制人,但聽那女子低笑道,“壞了公子的美事,可是恨極了我?”
寧文遠淡淡道,“恕微臣不知小主所云。”
女子徐徐抬頭,一手握上劍鋒,一手護住凸起的小腹,竟是姚氏。
蘇嫣顧不得許多,起身便摸索著離去,只聽那姚婕妤在身後輕喝一聲,“你若走出一步,便休怪我出聲將青眉喚來,到時候咱們都不好收場,大不了玉石俱焚。”
蘇嫣深吸一口氣,揮開外披素身回首,定定道,“殺了她。”
“呵,殺了我你們便走的了麼?”姚婕妤激道,蘇嫣小步上前,抵在她小腹上,“走不了也有你和你肚子裡尊貴的皇子墊背,我怕個甚麼,嗯?”
果然,姚婕妤神色一動,“休要打我孩子的主意,他是皇家血脈,不容你傷害。”
“姚婕妤緊張甚麼,此地夜黑風高,這就叫寧右使護送你回宮去罷!”蘇嫣眼波一橫,伸手便扯下姚婕妤頸間的瓔珞,“冷宮莫名走水,卻發現了你的隨身事物,不知陛下會如何認為,又不知素來厭惡你腹中胎兒的宜妃,又會如何定奪呢?”
“嫣兒,你先走為上。”寧文遠急切道,姚婕妤卻凝眸將他望住,“若你今日不殺了,你們苟且之事,早晚會人盡皆知!”
“我們苟且?當真是笑話,我倒是要向陛下稟明,姚婕妤你深夜與禁宮後衛私會,讓天家顏面何存?”蘇嫣反咬一口,寧文遠只覺得胸口一震,姚婕妤卻失聲笑道,“寧公子,這便是讓你心念不忘的女子,你為了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她卻為了自保,反誣你我,竟連你性命也不顧,你為她如此付出,值得麼?!”
月色下,蘇嫣羅裙飄飛,可神情冷漠的可怕,“記得守口如瓶,否則你愛慕的寧公子和你腹中胎兒,皆會因你而受累,我素來說到做到。”
“你…”姚婕妤難以置信地在他們二人間流連,蘇嫣與寧文遠擦身的瞬間,頓了頓道,“寧右使,保重。”
說罷,便不回頭地隱入叢林中去。
寧文遠的劍,徐徐落下,他有些疲累地道,“我不想傷害小主,你走罷…”
姚婕妤瞧著他清矍的側顏,心裡好似被刀子剜過一般,她順著劍鋒向上,握住了寧文遠的手臂,“你可還記得?當初是你蘀我摘下紙鳶,那時陛下待我還算寵愛,唯有你敢冷眼對我,我當時便想著,定要挫一挫你的銳氣。而後在慈寧宮相遇,我設法刁難,你卻處處護著她,我心裡便十分不是滋味,”她似是回憶起甚麼,繼而低嘆,“再後來,我失了恩寵,陛下曾經那麼喜歡我的孩子,也再不來探我…那日獵場上,人人都等著瞧我的笑話,卻唯有你蘀我擋下了飛奔而來的馬兒,你看我的眼神仍是那樣冷清,可在我眼中,卻比所有人的都要溫暖。”
寧文遠靜默不語,他那日不過是出於本能相救,並未多想,後來又有幾次偶然相遇,他只是禮數性地關切,卻不想讓她生出這般情愫來。
“本是微臣份內之事,小主不必客氣。”他刻意打斷,姚婕妤卻道,“你可知道,為何我今晚會在此處?”
寧文遠道,“微臣不知。”
“你也許忘了,這片雪松林,正是我初見你的地方,每當寂寞到無法忍受的時候,便都會來這裡走一走,我時常會想,當日若沒對你冷言譏諷,你心裡可會對我有一絲的好感?”
寧文遠連連搖頭,“微臣從未敢有半點逾越。”
“我知道,對我便只有君臣之禮,對她卻是刻骨的愛,”姚婕妤勾起嘴角,眼底千思萬緒涌動,最終才道,“入宮以來,不論她如何得寵,我皆是不屑與厭惡,從未有過嫉妒,可就在今晚,我躲在林子後面,看到你們二人纏綿之景,我才體會到何為嫉妒…”
“小主請自重!”寧文遠聽她此般說,既是驚訝又是不安,而心底最隱秘的一處被揭開,恍惚難復,姚婕妤接著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半個字,教你受累。”
寧文遠聽罷,竟有些不忍,“冷暖自知,人人皆有明知不可為卻一往無前之事,微臣如是,小主亦如是,只是小主心意微臣愧受,只願盡君臣之儀。”
“我恨你痴心,可我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可恨…”她悽然一笑,轉身回走,似是下定決心,忽然問道,“若我不是後宮妃嬪,你可會待我有所不同?”
“夜涼傷身,微臣送小主回去。”寧文遠收劍入鞘,姚婕妤嘆息一聲,沒走幾步便腳下一軟,寧文遠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已將她挽至臂彎,又連忙鬆開,四目相對間,無語凝噎。
待到樹林外,就見青眉急忙攙著她道,“小主去了這樣久,嚇死奴婢了。”
姚婕妤輕輕回盼,望著虛無的黑暗,自嘲道,“我累了,回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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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走水之事,除卻死了幾名廢婢,倒也無甚損失,姜太后協理此事,倒也並未牽涉蘇嫣在內。
又過了些時日,御駕自雲蜀行宮回駕,趙修儀並蘇嫣等人到南定門接駕時,但見皇上御攆旁有一名女子陪伴。
“愛妃們平身罷,朕先行回宮歇息。”段昭凌掀開帘子,蘇嫣這才看清,他身旁之人,正是春光滿面的夏姬。
蘇嫣冷笑,她當真是心急的緊,如此快便用上了。
段昭凌掠過眾人,走到蘇嫣身旁時,才停住腳步,“朕不在的時日,可有受苦?”
蘇嫣抿唇搖頭,一副嬌柔的模樣,“臣妾一切都好,只是冷宮出了事,委實教人心驚…”
“此事朕已知曉,定會徹查,有些日子不見,忙完政事,朕再派人去接你過來。”段昭凌握了握她的手,便見夏姬款款而至,嗔道,“陛下方才還說要臣妾伴駕…”
段昭凌淡淡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晚朕准你好生休養。”
雖是有些不耐煩,可全然沒了當初的冷漠,蘇嫣暗道,想來已經寵幸了夏姬。那伽羅是何等烈性的媚藥,不知不覺間蝕骨銷魂,正常男人斷是抵擋不住的。
“臣妾遵旨。”蘇嫣恭順地答,夏姬便湊過來道,“今夜便勞煩夫人蘀我服侍陛下了,多日不見,別生分了才是。”
蘇嫣點點頭,“有勞夏選侍提點,不知陛下可還有聽曲的興致,不然夏選侍你還要受累了的。”
夏姬杏目一睜,挑釁地道,“別得意的太早,從前是從前,現在可大不同了呢。”
“那是自然,夏選侍的本事愈發進益了,仔細身子吃不消。”蘇嫣隱晦地笑道,夏姬揚臉而去,到底是得了恩寵,眼睛更是長在頭頂上一般。
皇上走後,林清清才從攆上下來,兩人通往瑤蓮殿而去。
“林姐姐頑得可好?”蘇嫣天真地問,林清清卻愁眉微蹙,“我還好,也算見得陛下幾面。”
“這是如何?”蘇嫣驚訝道,林清清便答,“你還不知,陛下在行宮時,幾乎半數日子,皆招幸夏姬侍寢,時常燈火徹夜不息。”
說道這裡,她的厭惡更深了幾分,剛接過錦粥,卻忽而扶住胸口乾嘔了起來。
雨溪忙地過來,又是端茶又是添水,林清清嘔了一陣子,自己便止住了,“不知怎地,這幾日總是這般,食慾也不大好了,我瞧著又消瘦了幾分,真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臉頰蒼白,情狀異常,蘇嫣忽而心中一動,問道,“姐姐還有旁的症狀?”
“旁的也沒有,只是嘔完之後,總會想吃些酸梅子。”林清清還沒說完,蘇嫣便將她手臂攥住,喜道,“傻姐姐,你的月信可是晚了幾日?”
林清清回過神來,喃喃道,“難不成是…”
喜色漸濃,蒼白的臉霎時紅光滿面,蘇嫣掩袖笑道,“都愣著作甚麼,還不快傳霍太醫過來!”
61春宮亂
瑤蓮殿上下一脈喜氣,才送來了陛下賞的珠寶緞子,又有姜太后特賜的補血安胎之藥,迎來送往,除卻蘇嫣、趙修儀等親近姐妹,各宮主子娘娘皆有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