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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做得這樣滴水不漏,我便是拿出這些,也不能證明甚麼,宜妃定然會說不過是偶然罷了,陛下又豈會信我…”
林清清無望地閉上眼,蘇嫣卻忽而暈開了笑,“林姐姐莫急,我倒是有個法子,快尋來針線,咱們時間不多,待會子陛下過來可就來不及了。”
林清清似是明白過來,緊緊點頭,忍著疼,不消片刻,蘇嫣滿意地道,“林姐姐可是記住了?”
林清清歪在榻上,虛弱地沖她一笑,“宜妃娘娘想來就到了。”
蘇嫣便轉身出了內室,果然,就聽殿外通稟,宜妃、靜妃前來探視,蘇嫣靜靜坐在一旁,見那一行人花團錦簇,吳修媛、馮昭儀、楊順常等人跟著入殿,最後頭的,便是那謝寶林。
蘇嫣細細捕捉著她的神態,見她目光不定,更是定了心。
“林容華傷勢如何了?也怪本宮沒照看好她,教那畜生傷了人。”宜妃眉眼高挑,端姿坐於上榻,話語極是刻薄。
靜妃輕咳了一聲,問道,“太醫可是來了?先去給林妹妹治傷罷。”
霍玉徐徐從門外進來,“回靜妃娘娘,微臣在此。”
靜妃打量了一眼,擺手道,“進去罷,那傷勢可不輕,本宮瞧著也是心疼。”
霍玉從宜妃身旁走過時,面不改色,隱藏地極好,就連蘇嫣亦是尋不到絲毫破綻了。
敵友莫辨,不可輕信。
各自落座站定,唯有蘇嫣不語,琳琅在旁提點道,“蘇婉儀雖是心切,可也不能忘了禮數。”
蘇嫣這才上前欠身,便答,“回娘娘,臣妾也覺得,當真是只有畜生才會傷了林姐姐。”
宜妃容色一動,凝住她,蘇嫣似是毫無所覺,小臉上滿是擔憂,楚才人在旁靜靜聽著,心下明白,這蘇婉儀當真是個妙人,不著痕跡地暗自諷刺了去。
宜妃自然不可動怒,展眼又端出了架子,話鋒一轉,“見了你,倒教我想起來了,本宮在百靈園邀請眾位姐妹逗鳥,蘇婉儀好大的派頭,本宮也請不動你。”
蘇嫣無辜道,“並未有人告知臣妾。”見宜妃臉色不好,她非但不知收斂,反是補充道,“娘娘可是昨晚差人來的?陛下正巧在臣妾宮裡呢,自然無法接見了。”
這話說地直白,誰不知蘇婉儀是陛下如今的新寵,才獨寵了九日,又親自到凌煙閣去見她,情思熱切,可見一斑了。
馮昭儀淡淡地一瞥,“昨晚陛下不是翻了姚貴人的牌子,怎地又去了凌煙閣?”
姚貴人在座上撫了撫衣袖,冷聲道,“我雖不知為何,可陛下未到昭儀娘娘的青涼殿,倒是很有些時候了。”
馮昭儀面上掛不住,側身道,“這宮中新舊相替,本就是如此,本宮如今已是舊人,自然不如鮮花嬌艷,姚貴人憑白扯出這些,可又是從何說起了!”
那姚貴人仗著叔父屢立戰功,是天子眼前的紅人,自然是無所忌憚,並沒將馮昭儀放在眼裡,遂道,“也不盡然,論起新舊來,宜妃娘娘要比昭儀您入宮更早,可如今仍是聖眷不減。說到底,沒有本事拴住陛下的心,就莫要怨得旁人了。”
馮昭儀臉上青白交替,好不難看,蘇嫣皺了眉道,“林姐姐如今還傷著,姐姐們如此相爭,大可挑旁的地方去了!”
姚貴人最見不得蘇嫣,一想到昨晚教她占了寵,登時就諷道,“真是替林容華不值,好姐妹忙著侍奉陛下,自己卻倒霉受傷,真真是不可相提並論呢。”
“都給本宮住口,”宜妃厲聲一喝,眾人登時安靜下來,“陛下各宮皆有臨幸,雨露均沾便是天家福德,後宮斷不容不得你們爭寵,誰若是再教本宮知曉,就別怪本宮不顧念情面。”
靜妃溫婉地坐在一旁,任眼前人爭得再火熱,她亦不為所動,仿若置身事外。
殿中十分安靜,只聞得內室傳了幾聲輕呼,想是那霍太醫正在上藥了。
“聖上駕到。”王忠明的聲音打殿外傳來,宜妃便整理儀容,率先起來迎駕,而後眾人皆是緊隨著,次漸行禮。
段昭凌步履沉沉,隨意擺了手示意平身,就問,“清兒如何了?”
宜妃見他臉色陰沉,心知他對林清清心疼的緊,便做出心疼之態來,“回陛下,林妹妹正在內室…”
話還沒說完,段昭凌已然提步就走,負手匆匆進了內幃,眾人識趣地跟在門外,並不進去,就見皇上在榻前站了片刻,便執起林清清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陛下…清兒害怕…”林清清才止住的眼淚,一見到段昭凌來了,登時又涌了出來。
懷中人兒梨花帶雨,那脖頸處傷痕刺目,教他心疼不已,只將她小手裹住,柔聲安撫,“莫怕,朕在這裡。”
林清清此刻偎在段昭凌的懷抱中,掀起水汪汪的淚眼,“清兒怕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盡說傻話,朕就在這裡陪著你,哪兒也不去。”段昭凌柔聲哄勸著,珍重地將她抱住,蘇嫣靜靜站在一旁,將他心疼焦急之態,盡收眼底。
“宜妃進來,朕有話要問你。”段昭凌壓著怒氣,宜妃便款款上前,拜道,“今日之事,臣妾確實有失,前來領罰。”
“朕要知曉,此事來龍去脈。”他轉頭,冷冷發問。
☆、37春宮亂
宜妃深深一拘禮,絲毫不見慌亂,目光輕輕掠過林清清的傷口,“回陛下,今日臣妾邀請眾位姐妹在百靈園逗鳥,誰知那鸚哥竟是不聽馴化,出口傷人,林妹妹受傷至此,臣妾實是愧疚。”
“百靈園的鸚哥素來聽話,從未有過如此傷人之事,想來應是巧合了。”蘇嫣半坐在床尾,似是自語,不經意間刻意拖長了“巧合”二字。
段昭凌不置可否,微微一傾身,“傳馴獸師過來問話。”
“馴獸師管教不善,已被臣妾好生處罰了,現下只有一位女官可以過來佐證。”宜妃早已成竹在胸,謝寶林在一旁幫腔,便也過來跪著答,“宜妃娘娘秉公處事,教人新服。”
“那便傳女官過來。”段昭凌眉頭已見不耐,林清清忽而一聲輕呼,似是扯到了傷口。
宜妃便道,“琳琅,速去通傳。”
“慢著,臣妾有話要說。”蘇嫣妖嬈地站起,款款繞過床榻,半偎在皇上身前,嬌軟地開口。
段昭凌一見蘇嫣,那神態便柔和了幾分,將她小手握住,徐徐拉起來,“嫣兒但說無妨。”
“誰傷的人,便自然要請誰過來呢。”蘇嫣抬眼,林清清便點頭,“定要拿過來查明了,莫要教那鸚哥再傷及無辜。”
她們二人,一唱一和,蘇嫣伶俐,林清清可憐,配合地十分默契。
宜妃淡淡笑了,“蘇妹妹說笑了,鸚哥哪裡懂得甚麼道理,並無用處。”
話音兒才落,但見桑榆已端了金絲籠入殿,遂深深叩首參拜。
宜妃臉上異色一晃而過,就見蘇嫣半是嬌嗔道,“陛下別怪臣妾私自做主,方才過來時,已命桑榆到百靈園去將鸚哥取來。”
“你為得是查明因由,朕怎地會怪你。”
說話間,蘇嫣已裊裊走過去,趁眾人毫無防備,一把將籠門打開,那鸚哥登時撲棱著翅膀飛了出來。
這一飛不打緊,在場之人皆是忙地將身子護住,那姚貴人忍不住抱怨,“蘇婉儀這是作何,傷了陛下怎好!”
蘇嫣卻立在屋子中央,沖段昭凌淺笑,“陛下您瞧,這鸚哥聽話的緊,並不會隨意傷人的,是以馴獸師並無罪過。”
果然,那鸚哥環繞了幾圈,便停在懸燈處,咿呀學語。
“鳥獸無常,這也不能說明甚麼。”宜妃語帶不屑,蘇嫣又緩緩挪了步子,將帷帳一角掀開,誰料原本聽話的鸚哥,登時揮動雙翅,直直衝蘇嫣方向衝來。
段昭凌眼疾手快,一把將蘇嫣攬在懷中護住,王忠明等人已是上前護駕,殿中有片刻寂靜,在睜眼,那鸚哥卻死死啄住榻邊小案上那一枚香囊,尖利的紅嘴兒,將那布料啄地支離破碎。
“好險…”蘇嫣直拂著胸口,仍是伏在皇上懷中,那姿態當真是說不出的嬌媚,教其他妃嬪瞧著,很是不順眼。
琳琅已將女官帶來,蘇嫣便仰頭問,“鸚哥何時對香囊如此偏好了?”
那女官利落地將鳥兒收入籠中,答,“鸚哥無從分辨事物,但於氣味敏感。”
馮昭儀摸了摸腰間香囊,“怎地不來啄我的?”
女官又道,“昭儀娘娘寬心,鳥獸只對特定香味有感。”
謝寶林疑惑中夾雜著驚恐,偷偷望向宜妃,按常理來說,她送林清清的香囊中只有白檀,並不會吸引鳥類,只有與那花簪中的麻夕混合,才有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