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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便衝著段昭凌道,“臣妾只是覺得此事太過巧合,貴妃娘娘似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上座咯咯一聲嬌笑,蘇嫣掩了唇道,“你不提醒便罷,這一說起來啊,今日恰巧的事情可真不少。洛敏的銅牌豈不更是送給了不該送之人,而周采女又丟了不該丟之物,”她眸光一凜,“說到底地,究竟是她有罪,還有人蓄意陷害,尚且無定論。但淑妃姐姐如此關心本宮的一舉一動,真是教本宮受寵若驚的。”

    “貴妃娘娘說的是。”

    蘇嫣輕輕擺手,“今日還是說個清楚為好,本宮本是一片好心,畢竟姐妹一場,卻只怕有心人以此大做文章,真教人心寒。”

    淑妃連忙弓腰福身,“想來陛下自會定奪。”

    風刀霜劍,段昭凌無心再聽,遂遣了淑妃下去,依舊禁足萃芷宮,不許出殿。

    “她與我多年姊妹情分,今夜又見她如此落魄,想來如今已然殘廢,還請段郎,饒了她性命罷。”

    “貴妃心胸,但教本王佩服,能不計前嫌,實乃寬宏。”長樂王適時地補了一句,蘇嫣感激地望向他,這一句當真是替她解了重圍。  

    許久,段昭凌才道,“那便如嫣兒你所言,朕暫時赦免她死罪,只是永不得出冷宮,”遂轉頭看向蘇嫣,握了她的手婆娑著,雙眸氤氳,看不真切,“你也不必再去,朕不想讓你再受人非議。”

    這一句,他已是極限的容忍,蘇嫣自然知曉輕重,以自己如今地位,靖兒尚幼,還不足以與皇帝抗衡,是以她必須低眉順眼地忍讓。

    誰都可以動,誰都可以觸怒,但皇上不可,那是她最後一道擋箭牌,靖兒一日未長大成人,她就必須隱忍一日。

    眾人散去,已是子夜。

    她重重靠近軟榻里,手心全是冷汗,而心裡更是涼意甚濃。

    蘭若端了夜宵過來,蘇嫣卻吃不下,教她沏杯熱茶,蘭若見已無外人在場,便道,“林小姐如此害小姐,您為何還要求陛下寬恕她呢?”

    蘇嫣心知經方才這一鬧,段昭凌定會聽進淑妃的話,對自己生疑,若不及時補救,後患無窮。

    但蘭若不可能想到這些,而蘇嫣此刻心裡林清清如何已經不重要,她受到了該有的懲罰,剩下的聽天由命是了。

    卻是淑妃此人,如今看來,斷是不能再留了……  

    “寧姑娘真是可憐…”蘭若一面鋪理床榻,一面低聲嘆息,“碧湖真箇是不祥之地,近來小姐還是少些往那裡去為好。”

    自御花園西面造池建了碧湖後,每年都會大大小小出幾樁事來,小則宮女太監落水,前年仍有個新晉封的常在莫名其妙就溺死了…

    蘭若絮絮而語,末了又道,“據打撈的宮人說,那個周常在雙腳纏滿了密密實實的水藻,都說…是來找替身的…”

    窗紙呼呼作響,正說著,蘭若手中方點亮的燭台唰地被撲滅,嚇得她一個激靈,猛地將手中半個薰香散到地上。

    登時內室里昏黑一片,唯有月華流瀉。

    “小…姐…”蘭若一聯想到前因後果,便更是不聽使喚。

    片刻之後,房間忽而亮起,只見蘇嫣正端著燭台立在身前,略是蒼白的面龐美艷地近乎妖異。

    “喚桑榆進來,本宮有話問她。”

    蘭若連忙收拾了下去,桑榆默默掩了門。  

    兩人一坐一立,蘇嫣眼神問詢,桑榆便點頭,“奴婢現下似乎想明白了,林小主幕後之人,是她。”

    “蘭若雖然是我從府中帶來的,但是這麼多年,仍是你最知我心,也只有你,是聰明的。”蘇嫣目光定定,鎖住她。

    桑榆連忙福身,“承蒙娘娘抬舉,奴婢從不敢忘。”

    “你祖籍江北,而江北祖輩毗鄰洛川大河,不論男兒女子皆會結網捕魚、潛水下河,想來應是熟識水性。”

    “奴婢略通一二。”

    蘇嫣又問,“若要你潛水於湖底,最長能多久?”

    見眼前人面色無波,眸中千轉,桑榆便答,“半刻鐘的時辰內,奴婢能自行換氣,可保性命。”

    “每年例行春狩是甚麼時候?”若有所思地折著手中錦帕,蘇嫣始終凝著桑榆頭上的銅花簪。

    “四月初十春狩,時七日,在獵苑行宮。”桑榆十分流利地回答。  

    “那麼,之前,本宮要行一次游湖宴。”

    初春的寒意已隨著新柳抽芽漸漸散去,暮春四月芳菲,正是落英繽紛的好時節。

    自林清清被廢,淑妃禁足之後,局勢算的十分太平,如今後宮中除了蘇嫣一枝獨秀之外,其餘皆是平分秋色。

    蘭小儀孕九月,下月即將臨盆,蘇嫣也表現的格外大方,免去她請安聽事,每月自請歇息兩日,將段昭凌推到她寢宮去。

    畢竟皇脈單薄,能平安生產就是天大的福分和功勞,是以在皇上開口之前,蘇嫣已經開始替她擬定位分,倒並不是她大度無私,這些虛名她何曾在乎過?左右專寵的罪名已經坐實了許多年,人盡皆知,她也無需作態給誰人看。

    但於私心上,若自己擬定,那麼就可避免她將來萬一誕下皇子,又敕封位分過高,難以掌控,埋下禍根。

    再者,也可少樹敵,這一次損耗太大,她近來不想再多生事端,有一個淑妃就夠棘手了。

    往日和嫣貴妃交好的妃嬪,除了楚曉棠一直獨居不問世事以外,琪妃、甄才人時常有寵,比其他人要強些。

    甄才人雖承寵不多,樣貌也不出挑,但性子蘇嫣極是喜歡,聰敏內斂,善於察言觀色,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不會四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倒是更討人喜歡的多,經過一年來的試探,她辦事心思縝密,從不出錯,蘇嫣遂有意想提拔她,將來與蘭小儀分庭抗禮。

    她目前缺少的就是一個子嗣。

    芳明殿如今琪妃一人獨處,又在她封妃那年翻修了一下,倒是適宜居住。

    靜和公主養在膝下,琪妃淡然溫和,是整個後宮最好脾性的,年歲略小於淑妃,卻又比蘇嫣大上四歲,頗顯沉穩,因此龍寵雖不盛,亦不曾斷過,也算的上有福分之人。

    她與蘇嫣雖是表親,可兩人性子卻互補相得益彰,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甘願默默支持蘇嫣,處處都與她一同陣營。

    就連蘇嫣自己也不禁感嘆,這個表姐倒比自己的親妹妹要更真心。

    特別是林清清陷害之事暴露後,琪妃便經常邀蘇嫣來她宮裡吃茶聽曲,嘴上雖從不明說,亦不勸解,可無聲的安慰卻勝過一切阿諛奉承。

    這一日,蘇嫣前腳進了芳明殿,就見紅菱行色匆匆的往外走。

    “出了什麼事?”

    紅菱微微見了禮,“從前晚起,小姐的胃口就不大好,到今早更是吃甚麼吐甚麼,奴婢正要去找胡太醫呢,表小姐您進去瞧瞧罷。”  

    難怪今早聽事,琪妃因故缺席,原是生了病。

    芳明殿內擺設雅致,她死而復生的第一眼就是這裡,那種滋味仿若輪迴重生,是以多年來對此地都有莫名的親近感。

    “嫣兒,過來坐。”琪妃並未綰髮,緞子一般的長髮分於胸前兩側,恰窗外淡淡春陽落照,整個人都籠罩在無比柔和的輝光中,教人心情安定平靜。

    “我都聽紅菱說過了,可還有哪裡不適?”蘇嫣順手將參茶端了過來,琪妃強喝了一口,仍不住又吐了出來。

    無奈地笑了笑,“我也無法,這病蹊蹺地緊。”

    蘇嫣見狀心中一動,便問,“皇上上月來了幾回?”

    “上月月初留宿了一晚,”琪妃說完也忽然頓悟,猛地抬眼,連雙頰都有些泛紅,“這麼算來,此月葵水已經晚了將近十日了…”

    蘇嫣眉眼含笑,握了握她的手,“真是要恭喜表姐了。”

    琪妃好似喜極,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攥住被子,喃喃道,“還是要聽太醫診斷方可…”  

    那一瞬如水的眼波,霎時將多年前的記憶勾起,蘇嫣受了宜妃極刑,曾在內室休養,無意間偷聽到當時還是趙婕妤的她的一番話,其餘的都已記不真切,甚至那種火辣辣的灼痛也淡忘了去,唯有那句話深深印在腦海。

    她說,“那蓉妃何其幸也,能得陛下如此恩情,這輩子便也值了…”

    如今時移世易,莊周夢蝶,蘇嫣連自己都快忘了本來的身份。

    琪妃正沉浸在即將到來的喜悅中時,就見一旁的蘇嫣逕自出神,遂在她眼前晃了晃指尖,卻被她握住袖口,“表姐,你為皇上生兒育女,守著這一方四角宮殿,這輩子,可是值得?”

    琪妃靜靜抽回手,“值不值得,沒有人能算的清楚。但我知道,今生不論長久,自是永無悔意,皆我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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