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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得到印證,果然是淑妃,而並非德妃。
言至此處,真相已經明了,安樂童言無忌,且無事先告知,她絕無說謊的必要。
蘇芷…看來她實在是本性難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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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殿,蘇嫣一刻不停,“立即傳淑妃過來,本宮有事安排,再將芷兒也叫來,一旁聽著。”
少頃,淑妃端端而來,打扮地很是莊重得體,一如她平日穩健的作風。
只是這些看在蘇嫣眼裡,皆是長袖善舞,虛偽不堪。
蘇芷打見到淑妃進來,目光便隱隱有些飄散,故作輕鬆地撥弄著袖口。
“本宮找淑妃姐姐來,是商議有關後日宴會之事的。”蘇嫣笑地十分柔和,毫無破綻。
淑妃慢悠悠開口,“娘娘吩咐的安排,臣妾已經傳召各司,正在備著。”
蘇嫣咳了幾聲,道,“姐姐也知道,本宮自…那件事以來,身子虧損,近日頻頻咳嗽,太醫說染了風寒,幸好並不嚴重,只是不能操勞。是以,宴會之事,勞煩姐姐多替本宮分擔,尤其是膳食湯飲,茲事體大,要確保萬無一失才好。”
這一番話下來,淑妃算是明白,嫣貴妃大手一撒,便是將宴會安排都交到自己手中了。
權力自然是大,可責任更大,參宴之人皆是王公貴族、后妃小主,膳食安全是最要緊的。
但凡有失,皇上怪罪下來,可斷不是小事。
觀其顏色,倒是有一點教淑妃很是欣慰,那便是蘇嫣對自己如此信任。
“臣妾定當竭盡全力,不辜負娘娘信任。”
末了,蘇嫣拉起蘇芷的手,“想來姐姐已經見過芷兒,她便是本宮唯一的妹妹,近日在宮中陪我解悶的。”
蘇芷手上有些僵硬,扯出一絲笑意,喚了聲淑妃娘娘。
但那份隱隱的心虛,沒能逃過蘇嫣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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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宴會前一天傍晚,諭旨傳到漪瀾宮,請蘇嫣帶著寧雙雙到坤元殿面聖。
蘇嫣刻意往簡單里裝扮,只著了天青色暗紋花底裳子,用鳳釵將長髮簪定,以顯示身份不同,其餘的裝飾皆是免去。
也許是因為寧文遠,蘇嫣對寧雙雙格外關懷一些,就像對待自家妹子一般。
她精心挑選了華服,教蘭若親自替寧雙雙上妝。
出門前,原本那清麗的女子,已經煥然一新,嫩黃色水紋裙如流動的雲霞,朝氣蓬勃,婉約似水,登時便亮眼了許多。
其實,蘇嫣內心亦是十分矛盾,她與長樂王的關係曖昧不已,千絲萬縷理不清頭緒。
親手將寧雙雙交到他手中,不知道,是否會害了她。
長樂王非池中之物,他野心磅礴,不安於室,心裡能留給女子的地方,實在太少。
和猜測的不差分毫,段昭凌很是熱情地介紹了寧雙雙,在長樂王面前,寧雙雙自是嬌羞不已,偶爾才會抬頭望向長樂王一眼。
客套話大約說盡了,而座上之人卻毫無表態,段昭凌只得先派人將寧雙雙送回去,留下蘇嫣來勸一勸他這位冥頑不靈的弟弟。
蘇嫣心裡苦笑,她只得規規矩矩地將寧家小女的好話兒說了齊全,長樂王始終不緊不慢地盯著她。
每一句,蘇嫣都覺得如鯁在喉,強顏笑語。
末了,長樂王只說了一句,“恕臣弟不能答應。”
一時殿內氣氛降至冰點,饒是段昭凌再打算用懷柔政策化解他手中兵權,此刻也有些掛不住,臉色不悅。
畢竟他還是天子,忍耐和退讓皆有底線。
蘇嫣也犯了難,要勸他做不想做的事,是比登天還難。
“看來長樂王是決意要抗旨不尊了!”
就在形勢緊繃之時,長樂王一席話如地震山搖,“若要臣弟應下婚事,也非不能,只要皇兄答應完婚之後,便讓臣弟返回漠南即可。”
段昭凌砰地擱下茶杯,一吸氣,便用力咳了一陣,蘇嫣忙地替他捶背撫胸,簡直是賢惠極了。
段昭燁卻始終冷眼看著她,看她如何在他皇兄身邊繾綣溫存,千嬌百媚。
有一瞬,他心裡竟泛起一絲不同尋常的滋味,輾轉不得咽下。
但很快便被段昭凌的話所掩蓋去了。
“你可是在和朕談條件麼?”
長樂王起身下榻,深深躬身,“臣弟不敢,只是家中夫人已有身孕,而漠南戰事正值關鍵,臣弟不能不回。”
玉素,竟已經有了身孕了麼?這樣地快…
“無妨,朕已經封了寧卿為撫遠將軍,不日便會到漠南接替姚祁峰軍部,你們日後也算是一家人,就讓他替皇弟你分憂罷。”
長樂王躬身不動,十分誠懇,“寧大人不熟悉漠南情勢,臣弟還需助他一臂之力!”
話說到這個份上,長樂王算是極大地退讓,願與寧文遠共分兵權。
既然強留不能,段昭凌心下權衡一番,如此辦法只怕是目前唯一的解決。
“那便教由愛妃張羅,替臣弟促成這一樁姻緣罷。”
“臣妾定不負聖意,亦不辜負長樂王的美事。”
第93章遽變
又是一日晴好天氣,桃夭柳媚。
辰時,碧梧殿宮宴準時開席。
名為慶功宴實則更是一場賜婚宴。
淑妃深諳皇上心思,是以座次等頗為講究,長樂王與寧大人桌案相連,而寧家小姐就在旁邊,如此一來,關係遂更進一層。
各宮妃嬪依次落座,太子帝姬也都由女官領著,挨著龍鳳雙榻下座。
恰一陣暖香拂過,就見一高一矮兩抹青影緩緩入內。
男子青衫束袖,玉面華冠,利落而姿態瀟灑,正是新封的撫遠大將軍,風使司總指揮寧文遠。
只見他目不斜視,分寸得體,徑直入座。
跟在他身後的女子亦是清麗可人,旁人不曾見過,一時摸不清來路。
淑妃遂攜了寧雙雙依次與各位妃嬪小主引見一番,算是為賜婚做鋪墊。
林清清見靖文、安樂入了席,目光始終不離她半寸,剛想起身,卻聽殿外侍者道,“皇上、貴妃娘娘到——”
眾星拱月之下,那明黃色身影徐徐而來,未踏進殿內,眾人皆已是下座行禮。
抬眼去,皇上身旁那嬌麗的玉人,亦是著同色華裳,頭配鳳簪,雖紋飾簡單,卻更有出塵的風儀,形容婀娜。
眉眼妖嬈,目光卻無邪清透,只是微微一瞥,登時教滿殿女子大失顏色。
就連畢恭畢敬的淑妃,也不得不在心裡道,這嫣貴妃的確有過人的本事。不論在何種場面,她都能滴水不露,收放自如,看似漫不經心,卻在無形中壓人一籌。
若即若離,求而不得,才是上乘。
皇上自是先同寧文遠閒話一番,宮人們眼見時辰將到,可獨缺今日主角。
蘇嫣柔和地招呼道,“安樂過來,挨著本宮坐。”
林清清欲說卻不敢,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家女兒親昵的偎在蘇嫣身旁,那種奪人所愛的滋味,如剜在心頭。
正在此時,殿外沙沙的腳步聲響起。
“臣弟來遲,皇兄莫怪。”
衣帶當風,褪去甲冑,著銀白色玉袍的長樂王款款入殿,白衫略微寬鬆地掛在身上,風度翩翩,登時教滿堂生色。
若不是從前見過他威嚴的一面,真箇是有十分貴胄公子的風雅,別具一番韻味。
段昭凌略一起身,笑道,“無妨,一會自罰兩杯美酒便是。”
長樂王落座後卻是微微頷首,與鄰座的寧文遠相互見過,便再無話。
“皇上,今日這番宴席,全是淑妃姐姐的功勞。”蘇嫣媚眼如絲,惹得段昭凌十分開懷,“淑妃有功,重賞。”
那樣子瞧在別的妃嬪眼中,少不得要在心裡暗啐她一聲狐媚子,天生就是勾魂的禍水。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面前鶯歌燕舞,綠袖紅裳,意興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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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侍者進出布菜,謹慎有序。
各宮婢子皆守在殿外,桑榆徐徐走到雨溪身旁,離得極近,看四下無人,遂低聲告知她安樂近況,雨溪感念她一番好心,兩人倒是有三言兩語說起了話兒,當時是,恰有一名宮婢端了桂蓉藕絲湯路過。
“可是端給貴妃娘娘的?”桑榆問道。
如今嫣貴妃獨寵後宮,她殿中的宮人們自然也是雞犬升天,桑榆為漪瀾殿大宮女,地位頗高。
那婢子便客氣地點頭稱是,桑榆忽而板起臉道,“低頭瞧一瞧,你的裙擺上沾了桃花花泥,嫣貴妃素來對花粉過敏,你這般進去,真箇是大為不敬!”
那婢子一聽連忙道,“奴婢不知,並非有意!”
桑榆遂嘆口氣道,“趕緊到後院收拾一下,這湯便讓旁人替你送去,再晚些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