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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拜見太后娘娘,只帶這些可是太簡單了?”蘭若有些不放心地問了。
蘇嫣便得意一笑,“太后娘娘甚麼也不缺,可我這手藝卻是千金難買的,旁人是做不出來這個味了。”
她披上一件水紅色翻毛披風,內襯一襲對襟穿花兒留仙裙,色澤嬌麗,愈發水靈動人。
蘇嫣款款而至,差了宮人稟報,就逕自入了殿,才踏進慈寧宮的殿門,就見高榻上姜太后正倚著吃鮮果兒,而身旁侍候之人正是靜妃。
她目光掠過,不由地頓住,靜妃下座上仍有一人,那女子淡青色宮裝素雅,回頭見她來了,便由驚訝轉為歡欣。
蘇嫣整理了儀容,便上前行禮,姜太后不疾不徐地教她平身,蘇嫣才遞上了雕花食盒,嬌聲道,“臣妾親手做的糯米梅花糕,太后娘娘您試試口味兒。”
遂又轉頭笑道,“林姐姐也一道嘗嘗嫣兒的手藝罷。”
☆、33春宮亂
蘇嫣臉頰玉白豐潤,比之從前的青澀,平添了幾抹韻致,那是男人嬌寵出來的媚色,只看著就香艷入骨。。
林清清恍惚地瞧著眼前人兒,似有甚麼不同了,也許從她們踏入皇宮的第一步起,一切都在不覺中悄然改變。
“難為你還惦記著哀家。”姜太后不輕不重的開口,蘇嫣便福了福身兒,“臣妾時時不忘太后娘娘教誨。”
荷露將梅花糕盛到攢花小銀碟中,以銀刀分成細細的小塊兒,靜妃溫婉地半坐著,臉容上仍有病態,紅潤不足,瞧過去,別有種旁人弱柳含嫣的柔和之態,“蘇妹妹這幾日侍奉陛下辛苦,亦有孝敬太后之心,委實難得。”
林清清聞得此話,唇角動了動,眸光淡淡飄忽,然很快便展了笑意,“太后娘娘方才還提起嫣兒,說你抄的經文很是合用。”
蘇嫣聞言俏生生地立著,一雙水潤的眸子靈氣逼人。
經她們這樣一說,姜太后繃緊的面容徐徐鬆弛下來。
蘇嫣之所以先到慈寧宮請安,目的有二,一則消除太后戒心,二則討得太后信任。
喚婢子端了銅盆過來,她仔細淨了手,接過荷露手中的銀碟子,落落大方地依偎在姜太后下座兒,乖貓兒一般,甜甜地開口,“臣妾知道太后您念著,這就趕忙過來了,還是教臣妾服侍您用些梅花糕,涼了便失了原味兒了。”
姜太后鳳顏甚悅,便將糕點賜給靜妃、林清清各一份,幾人仔細嘗了,靜妃便拭了嘴角,贊道,“好獨特清香的味道,御膳房也沒有這樣的手藝。”
“臣妾獨制的秘方兒,旁人是做不出來的。”蘇嫣略是驕傲地回答,接著又餵了姜太后一塊兒。
林清清捧著碟子,慢條斯理,那梅花糕入口即化,端的是美味,就像蘇嫣的人一樣,香甜可人。
蘇嫣儀容頗有媚姿,可那張俏臉上卻時時帶笑,笑意純然,媚得天真,媚得乾淨,教人無法生厭。
姜太后本就對她有些中意,禁不得她小女兒似的撒嬌,便無奈地笑嘆,“靜妃、林容華,你們陪了哀家幾個時辰了,回宮歇息罷,好生侍奉皇帝,就教蘇婉儀留下來便可。”
蘇嫣將挽起袖擺,夾起來,以手托住,接話道,“今晚臣妾便不走了,專程陪太后說話兒。”
靜妃畢竟是宮中的老人了,甚麼場面沒見過,自是習以為常,恭和地跪了安退下。
林清清有些日子沒見蘇嫣,著實惦念,存了滿腹心事要說於她聽,遂不舍地將步子放地很慢,在門外回眸一望,終是跟著靜妃邁出了。
姜太后滿意地點頭,“不想你還有此等好手藝,哀家原以為似你們這般嬌小姐,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
蘇嫣取來錦帕,替她拭了嘴,抿唇笑答,“臣妾認為,女子應當有些手藝,總有旁人替不來的用處。
言罷,遂央道,“您稍等片刻,臣妾同林姐姐說句話兒,去去就來。”
後宮之中,林清清與蘇嫣情同姐妹,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姜太后嘴上不說,可心裡清明,這個蘇氏倒是個實心眼兒的,待人有幾分真心了。若得此般胸無城府又美艷貼心的妃子侍奉皇帝,也可少生些是非來。
林清清方要出殿,便聽有人在身後輕喚,徐徐回顧,竟是蘇嫣裊裊打門內碎步而出。
“林姐姐,嫣兒好生念你,奈何今日在慈寧宮中,不便多說。”蘇嫣小臉上一脈真誠,林清清心頭軟了下來,便將她小手握住,替她扶正了髮釵,柔聲說,“你不在的日子裡,我一個人好生無趣,無人可訴…嫣兒,待你得了空,便到我宮中去,有好些話兒要同你說的。”
蘇嫣點點頭,便從袖中掏出一枚暖玉,塞到她手裡,“我知姐姐體寒,就留心替你尋了這個。”
“宮中人情涼薄,唯有你拿我當姐姐相待。”林清清並沒推辭,輕嘆了,眉目展開,又將她一推,“快回去罷,別教太后娘娘久等,咱們敘話又豈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就知道姐姐心疼嫣兒。”蘇嫣菀然淺笑,沖她眨了眨眼,便搖曳著回了殿。
“林妹妹,陪本宮到御花園走一走罷。”靜妃長裙曳地,娓娓立在不遠處的古松下,沖她招手。
林清清應下了,將那暖玉握於手心兒里,冬陽菲薄,松柏長青。
那壓在心頭的重石,似也輕巧了許多。
慈寧宮的陳社裝飾,皆是沉鬱的玫紫,華貴的色澤,象徵著後宮女人最尊貴的地位。
蘇嫣端茶揉肩,將姜太后服侍地很是妥帖,這會子正剝起了杏仁,說些段子解悶。
荷露進進出出幾回,見姜太后從未如此展顏笑過,便囑咐宮人不可入殿,只留下蘇嫣近身侍候。
“臣妾頭一回踏入雲宮,真真是看花了眼,如此富麗堂皇的寢殿,溫泉如春,竟比暖玉香爐的功效還要好的。”蘇嫣並不掩飾陛下恩寵,倒是贊起了雲宮來。
姜太后是何等的人物?前朝寵妃爭位,她穩坐後位數十年,就連最得先帝恩寵的第一美人虞妃也沒能斗得過她。
於心機深沉之人,坦率要比粉飾更鋒利百倍,太后身居高位,雖遠廟堂,卻將這內幃之事瞧得一清二楚,班門弄斧,徒生是非,只會死的更快,下場更慘罷了。
蘇嫣聲音婉轉如鶯啼,姜太后目光悠悠,舊時記憶如潮水翻湧,她拍了拍蘇嫣嫩白的手背,聲音無比輕柔,“哀家當年初入六宮時,比你還小上一歲兒,先帝十分寵著我,雲宮從前還未改名,喚作溫泉宮,哀家頭一回侍奉先帝,也是在溫泉宮裡,便也同你一樣,被那繁華瞭花了眼。”
蘇嫣靜靜聆聽,姜太后接著道,“可後來,虞妃、珍妃接連入了宮,這後宮中的花兒糙兒愈來愈多,哀家便住進了紫鳳宮裡。這一住啊,就是三十載,如今一想,仿佛還如昨日之事一般新鮮了…”
“誰又能長青不老?太后娘娘您所擁有的,已是天下女子窮其一生也追求不來的。”
姜太后卻搖搖頭,“你還年輕,這宮裡的路,需得慢慢兒走,走得穩穩噹噹,一步也錯不得。”
蘇嫣手上微微頓住,是了,一步也錯不了,自家上一世非但是錯了,且錯得如此徹底。
“聽太后娘娘一席話,臣妾好似漸漸懂了。”蘇嫣神態極是認真,小臉上凝著一層薄霧。
“哀家要勸你一句,帝王恩寵不能獨占,只可均分,雨露均沾才能長久。”
蘇嫣垂眸不語。半晌才道,“臣妾記下了。”
“莫要嫌哀家說的直白,去瞧瞧靖文罷,皇帝給他拜了太傅,待滿了兩周歲,便要習文學武了,只可惜沒有母妃教導,終究是少了甚麼。”
靖文的寢宮在慈寧宮內苑,蘇嫣思子心切,腳步也加得緊,為得周全,特意將桑榆留在外門守著。
殿堂寬敞,靖文身為大皇子,日後極有可能為天子儲君,是以待遇頗高。
辱娘正拉著靖兒的手,在厚氈毯上學步,蘇嫣便徑直推門而入,可步子才邁出了,卻又生生停住。
毛氈旁,一襲修長身影側立著,色澤柔和的錦緞落落垂下,襯出一張姿容俊美的臉容。
“奴婢見過蘇婉儀。”侍婢們見蘇嫣來了,便不陌生。
蘇嫣穩了穩心神,若無其事地款款上前,容色殊麗,“都起來罷,我是來瞧一瞧殿下,不必多禮。”
寧文遠依舊恭謙地欠身,“微臣見過小主。”
蘇嫣動了動唇角,遂轉手接過靖文,並不直視於他,淡淡地問,“寧右使怎地會在大殿下宮裡的?”
她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那承寵的嬌潤,眉宇間的嫵媚,教他心口緊地發疼。
“回小主,陛下赦微臣為殿下太傅,日後,應是會常來此處。”寧文遠望向靖文,可目光卻鎖住那水紅色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