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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嫣沉默,她竟會覺得自己那顆已經被仇恨蒙蔽了的心,在琪妃面前,自慚形穢。

    “那我若有事要表姐幫忙…”她還是開了口,琪妃不待她說完,便堅定地點頭,“嫣兒,對你我亦是心甘。”

    蘇嫣想要她幫助自己剷除淑妃,但此時此刻,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口,“無事,我不過隨口問問。”

    紅菱和胡太醫一同回來,琪妃果然是喜脈,芳明殿一團喜氣,能為皇上孕育兩子,已開後宮先河。

    就連蘇嫣也不得感慨,世事皆是如此,凡苦求而不易的,凡淡然卻笑到最後…

    正熱鬧著,桑榆也過來,聽聞喜訊,自是恭賀一番,便悄悄稟報蘇嫣,“寧大人和寧夫人一起到了漪瀾宮,要面見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深閣簾垂繡。

    記家人、軟語燈邊,笑渦紅透。

    萬疊城頭哀怨角,吹落霜花滿袖。

    影廝伴、東奔西走。

    望斷鄉關知何處,羨寒鴉、到著黃昏後。  

    一點點,歸楊柳。

    相看只有山如舊。

    嘆浮雲、本是無心,也成蒼狗。

    --賀新郎

    送給表姐琪妃娘娘。

    98

    辭了琪妃,蘇嫣一行人坐了鳳輦回宮。

    桑榆見她一路上心事重重,遂忖度只怕仍是因為寧姑娘之事,與寧大人存了芥蒂。

    但若相交多年的情誼,卻敵不過這一場意外,那可也的確教人心寒。

    即便旁人不覺,但作為蘇嫣身邊的親信,寧大人對自家娘娘的情分,她只是看在心裡,不說於嘴上。

    試問天下這般痴情的男子,當真是稀少。

    便是當初迎娶蘇芷時,都不曾見娘娘如此傷心,想來她一片好心卻被誤解,那種滋味…

    回過神來,已至側殿瓊花閣。

    “小妹的事,長姊如今貴為六宮之主,卻仍沒有給一個交待,難道查清楚就這麼難麼?”

    蘇嫣從不屑於聽人牆角這種事情,但只怕這個當頭進去,大家都會難堪。  

    是以她遂轉到內殿,換了身常服,褪去了鳳冠才回來。

    刻意發出了聲響,蘇芷喋喋不休的聲音這才停了下來。

    寧文遠最先抬頭,眼底映出一身月白色綢衫的女子,沒有錦衣鳳冠,沒有朱丹紅寇,更添楚楚之姿。

    那一瞬,再一眼,恍如隔世,教他生出錯覺,仿佛蘇嫣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會纏著他逛遍整個京城,會從轎子探出頭來,甜甜地喚他一聲文遠哥哥。

    “寧姑娘的事,陛下已經懲治了周采女,本宮已經盡力了。”蘇嫣徐徐入座,雙手交疊放於膝頭。

    明眸婉轉,啟唇道,“畢竟都是自家人,有甚麼話不妨直說。”

    蘇芷瞥了一眼身旁人,見他目光一刻都不願離開,就道,“自然是長姊說甚麼便是,不過今日,我們是來向您辭行的。”

    “可是要出巡?”

    “夫君是要…”蘇芷正說著,卻被寧文遠打斷,“芷兒你先去瞧瞧蘭若姑娘,我有話要單獨對貴妃娘娘說。”  

    “我不走,還有甚麼非要避著我麼!”蘇芷不依。

    寧文遠卻意外地耐心勸她,蘇芷經不得他對自己一絲的好,走出門時,她心下涼涼,若真有輪迴之說,那麼她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寧文遠的,而寧文遠卻又欠了蘇嫣的債!

    不過,這些都不再重要,因為今日,也許是今生最後一面。

    室內忽然間少了一人,蘇嫣反倒是侷促了起來,她道,“寧大人坐。”

    寧文遠頓了步子,撩衣坐下,著一座兩人便只隔了一張茶案的距離。

    沒有回頭,蘇嫣微微垂了眸子,“其實,後宮裡很多事情都是死結,永不可解,本宮也無能為力…”

    “嫣兒,”他突然出聲,而這一次,這許多年,他第一次如此稱呼她,非是嫣蕊夫人,非是昭儀娘娘,更不是嫣貴妃,而是,嫣兒,“當日雙雙出事,是我被心痛蒙了心,才會對你…不要怪我,其實我心中,並不怨你。”

    壓在心頭的隔閡都被他這一句話,一掃而空,蘇嫣點了點頭,他們之間,無需更多的解釋。  

    又是一陣沉默,眼角瞥見他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方狹長的檀盒,放於桌案上,輕輕一推,“這本就是送給你的,現在物歸原主了。”

    蘇嫣拿在手中,心頭忽明忽暗,復又放下。

    十五歲那年,入宮前那一晚,是她此生最漫長的一夜。

    翡翠迸碎,聲如落玉,寒芒四濺,她決絕地拋下那句話,

    “情分已盡,有如此簪。”。

    卻不知道這一摔,便將兩人的宿命盡數改變…

    “你不打開來看看麼?”寧文遠淡淡地問。

    她搖頭,“不必了。”

    “嫣兒,你不敢面對我,是因為在你心中,也和我一樣,沒有辦法放下。”寧文遠突然站起來,俯身攀住她兩側的扶手,“你看著我。”

    蘇嫣揚頭,碰到他沉如夜色的雙眸,心尖一顫,便推開他站起,“本宮可不是念舊之人,但是卻知道感恩罷了。”

    “今日過後,不論是念舊、還是感恩,都不再需要了。”他扯住蘇嫣一方袖口,“皇上已命我即刻啟程,前往漠南接手姚祁峰軍部。”  

    蘇嫣愣住,緩緩轉頭,“就算去漠南,也未必要長住…”

    寧文遠突然使力,猛地將她擁進懷中,力道之大,讓她有種不安的預感。

    “是我請命,為求建功立業,不再貪慕京都繁華,”他緊緊從上面抵住蘇嫣的鬢髮,小心翼翼地抬手,拂上。

    動了動嘴唇,她竟然不知該說些甚麼,一切都來的太突然,就是她曾經認為的,就算全世界都背叛她,而唯有一人不會的人。

    也終於要離她而去。

    “那你,多多保重。”蘇嫣雙手攥成拳,直到寧文遠放開她,也沒有勇氣張開手。

    如此蒼白無力的話語,將這本就蒼白的離別,襯得越發蕭索。

    “恕我不能再守護你,”寧文遠凝視著她,像是用一生的力氣去記憶,“因為我有更多的人要去守護,漠南三郡的無辜百姓,還掙扎在戰火中…所以我必須捨棄。”

    “我都明白…其實我如今已是貴妃,也沒有人敢再輕易…”她很想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可是那閃爍的眼神出賣了她。  

    若是真如她所言,那麼又怎會被人陷害喪子,若是真的若她所言,又怎需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她越是刻意掩飾,寧文遠心裡就越難受一分。

    但他不能放棄責任,不能辜負皇上的信任、千千萬萬百姓的信任!

    “漠南苦地,比不得京城,你這樣的貴胄公子,不知道可否習慣。”蘇嫣岔開話題,極力想要安慰他,卻是字字不得要領,到最後,不如不言。

    “我該走了,”他定在原地,蘇嫣不敢轉頭,只是淺淺應了一聲。

    “那教芷兒過來與你道別。”他又補充道。

    蘇嫣仍是不動,搖頭,“不必了,你好生照顧她。”

    他亦是點頭,步履沉重,漸漸遠去,那聲音卻愈發清晰。

    “無論何時、何地,寧文遠的心意,永不曾變。”

    殿門闔上,她這才座下,指尖微微顫抖,將那檀盒打開。

    一隻支離破碎的碧玉簪靜靜躺在裡面,當初被她狠狠摔碎的玉片,竟是,又一塊塊地粘好了!  

    她不敢再看,猛地闔上,直到那冰涼的淚水打濕了手背,她才發覺,已是淚痕滿面。

    此去經年,歸期無定。

    總要待到失去之時,才知道原來擁有的一切,是何其珍貴。

    --

    晚間靖文殿中的燭火仍未熄滅,蘇嫣披了罩衣前去探看。

    就見他端端坐於桌案前,臨摹著一本書文。

    “再是好學,也當鬆弛有度,明日再讀。”蘇嫣走過去,剛觸到書本,就見上面的字跡十分眼熟。

    “寧太傅向兒臣辭別,”靖文的話戛然而止,面上神色凝重,後面的話並沒說出口。

    “這是他寫的?”蘇嫣不自覺地翻了幾頁,靖文點頭,很是自豪,“太傅不僅武藝高超,學問也精湛的緊。”

    其實,他一直都在適應自己,自己卻未曾真正了解過他。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這是他在最後一頁上寫下的隻言片語。

    蒼勁有力的筆鋒,刻畫於紙上。  

    蘇嫣凝著那句話,久久無言。

    --

    春狩前,蘇嫣向皇上提議,行游湖宴,以抒懷心情。

    這些小事,段昭凌自是答應,交由她全權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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