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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遂動手,一顆一顆解開衣扣。
外衫退下,露出如玉般的脖頸,弧線優美,蘇嫣扭了扭身子,潮紅的臉頰,昭示著她此刻有多麼煎熬。
不論是在家中,還是邊塞,從來都是被人服侍,他堂堂男兒,這竟是頭一回如此小心翼翼地侍候別人。
但心中卻是甘之如飴,視若瑰寶。
像是一場極好的美夢。
緩緩閉上眼,他抑制住心頭的渴望,寸寸替她褪去中衣。
略微粗糲的指腹觸到溫軟的細嫩,他深深呼了口氣,利索地除下,然後套上。
張開眼,蘇嫣雖是衣衫不整,但已然換畢。
只覺得有太多的話,幾乎要將胸腔衝破了去,抱著心愛的女人在懷,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俯下身,啄住她的唇瓣,蘇嫣無意識中,似探到了涼涼的源頭,竟是伸出舌尖,添了一下。
寧文遠越發深重,綿長不盡的一吻後,他猛地放開,而後起身走向外室。
瑟瑟的風,漸漸平息了紛亂的思緒,心中逐漸理清了脈絡。
診治開藥完畢,亦是同寧西醫館裡的老郎中所說的一般,蘇嫣需要好生調理,內里虛弱。
一路徒行,疲累交織,繼而引起發熱。
蘇嫣醒來,一切都換了新顏。
高大的身影推開門,站定,和她隔簾相望。
溫暖的目光,還有多年未見的那開朗俊逸的笑顏。
竟是已經這麼久了…
都快記不清他笑起來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好看,一笑天光燦爛。
都說女子一笑傾城,只怕他亦毫不遜色。
“衣裳是我幫你換的,房舍是我私下的別院,”他走過來,將蘇嫣身子輕輕按回床上,“所以你不必擔心長樂王會找到你。”
蘇嫣雙眼圓睜,“你都知曉了?”
“總能猜到七分,”寧文遠適當制止住她的話,“下面該餵藥了,你不能再說話費神,一切有我。”
蘇嫣一時愣住,竟覺得眼眶有淚意湧出。
何曾有人如此真心待她?只當她是蘇嫣,不夾雜任何利益圖謀。
髮絲垂落下來,她輕輕綰起,難得十分配合的一口一口咽下寧文遠餵來的藥汁。
“我雖擔心你,”寧文遠竟又掛上了笑意,“但更多的卻是歡喜,因為現在,你不會拒我於千里之外,不會和我冷言相向,也再不會有人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
蘇嫣安靜的喝完藥,寧文遠便執起帕子替她擦拭,卻被蘇嫣一把搶過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在這裡,可會耽擱了行程,畢竟如今你是撫遠將軍,重擔在身。”
寧文遠將帕子丟回盆中,“即便在忙,照顧你的時間也不能落下。除了這些,就沒有話要和我講麼?”
蘇嫣輕咳一聲,正襟危坐道,“你笑起來,很好看。”
寧文遠一愣,旋即笑意更深,握了握她的手,“我只能在此陪你一日,等回營後,我會過來。”
“無妨,這裡已經很好。”蘇嫣掀起眼眸,“也許,我不會在漠南呆太久,但在回宮之前,我要去尋一些東西。”
“是你上回教我查的圖址?”
蘇嫣點頭,“倒是什麼也瞞不過大將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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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入秋,皇城蕭索。
蘇復已將早朝未及呈上的奏摺整理齊全,送入漪瀾宮。
小女兒蘇芷隨夫婿遠赴漠南,雖邊關苦地,但總歸是有所依仗。
但大女兒蘇嫣,已然失蹤數月,杳無音訊。
趙氏在家每日以淚洗面,眼看女兒出息,多年來終於封了貴妃,再不用在後宮看人眼色,能過一過安穩日子,卻不料禍從天降,這消息傳來時,教她根本無法接受。
蘇復連夜入朝,得來的便是嫣貴妃落水,皇上病重的回應。
現如今,皇上仍堅持居於漪瀾宮,悲痛之餘,倒也有半分欣慰,可見嫣兒在皇上心中分量不輕,聊以安慰罷了。
為此,琪妃挺著將要足月的身子,傳姨母趙氏入宮,幾番勸慰,只說並未發現屍身,就定不會有事,皇上派足了人手搜查,定能尋回。
趙氏含淚應了,但那護城河連著大江,若是沿水入江,只怕是連遺體也尋不到了。
但事到臨頭,只有如此想著,才能好過一些,總要有些希望盼頭,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漪瀾宮的宮人沒有任何變動,仍保持著蘇嫣走之前的模樣,每日蘭若都會將內室打掃一遍,細至桌椅床幃,燈台香爐,不僅僅是因為皇上每晚都會宿在這裡,更是打心底思念小姐,她自懂事起便跟在蘇嫣身邊服侍,這些早已成為她生命的全部,可突然之間,全都沒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樣的日子,每一刻都是煎熬。
那晚甄才人在坤元殿外跪了十二個時辰,雖並非全是她的過錯,但皇上仍是遷怒於她,徑直從才人降為最末的選侍,若不是蘭昭儀出面力勸,只怕皇上連她都命都要了去。
殿中光線明亮,自從嫣貴妃出事以後,皇上便養成了如此習慣,但凡入夜,就會將滿宮燭火點的通明,如同白晝。
宮人們只以為是皇上怕黑,卻不知他心中是怕萬一有一日他的嫣兒回來了,不能讓她尋不到回宮的路。
靖文悟性天賦極高,短短一年時間,他已能於朝事上有自己獨到鮮明的見解和立場,這是讓段昭凌唯一欣慰之處。
太醫令已經如實稟告,他的身體正漸漸衰退,不能過度操勞。
嫣貴妃的失蹤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損傷了心脈,咳血的症狀越發嚴重。
作為帝王,誰不想坐擁江山,百歲千年,但理智還是提醒了他,必要準備萬全,將皇權穩穩的交給太子繼承。
漠南外憂內患,長樂王兵馬集結,又和西番聯手,儼然已成心腹大患,唯有靠撫遠將軍眾部牽制。
是以,他允許太子設立桌椅,與百官同朝聽政。
私下,三位輔政大臣皆為心腹重臣,除卻每日整理奏摺,頒布諭令之外,也負責教授太子政事。
連日秋風起,皇上的病情反覆,接連兩日不曾早朝。
用罷午膳,段昭凌批了會兒摺子,渾身睏乏,便略微躺了躺,瞥眼就瞧見案台上的飛燕糙,那還是蘇嫣從前養的,但已經枯黃了枝椏。
“來人。”他蹙眉喚道,想找人來給花糙仔細澆灌一下。
良久,殿門終於打開,進來的卻不是玉珂或者蘭若。
那粉衣宮女垂著頭碎步入內,小心翼翼地跪伏在榻前,輕聲道,“陛下有何吩咐?”
說完便緩緩抬起臉,果然和玉珂姑姑預料的一樣,皇上看自己的眼神變了。
那張臉,竟與蘇嫣有七分相像。
“你過來。”段昭凌坐起身子,待那小宮女滿面紅暈的走到近前,他突然伸出手遮住下半張面容。
神色灰暗下來,這眼睛大而無神,徒有表面,連一分也及不上嫣兒。
小宮女以為皇上會有進一步動作,誰知皇上卻龍顏震怒,冷冷道,“給朕下去,以後不准再踏入寢宮半步。”
殿內又響起重重的咳嗽聲來。
月余之後,琪妃誕下麟兒,皇上賜名靖禎,遷居永華宮,晉琪妃為淑妃,保留封號琪,代掌鳳印,監理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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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鎮的秋日來的格外早些,因著地處邊陲,氣候嚴寒,夏日剛過,氣溫就已然驟降,倒比京城的冬日還要涼寒。
蘇嫣身子弱,早早兒地就穿起了夾襖。
寧文遠一走就是月余,軍務重於泰山,那是他必須要做的。
恰逢一日天氣清慡,蘇嫣見身子以養的大好,邊塞的烈風也絲毫沒有在她肌膚上留下痕跡,仍是水嫩光澤,每每出門,若不以銀紗裹面,便會引得行人注意,徒增風險。
李副軍親自送信過來,說將軍近日就會過來,蘇嫣只是淡淡應下,她早已不是小女子心性,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看慣了世事百態,也不過爾爾。
從始至終都沒有奢望過寧文遠會一直陪她。
妝扮妥當,她便打算獨自往北街而去,歡兒有將軍的託付在身,自然是勸說阻攔。
就在僵持之時,院門應聲而開。
一襲尋常青色長袍的寧文遠夾著凜凜秋風而至。
他上前將蘇嫣的手握住,牽了匹良駒,相攜而去。
北街遠離鬧市,這一路走來,他的掌心溫暖結實,還有層長年習武磨出的剝繭,卻教她心神安寧。
兩人便悠然行走於天水小鎮上,不用擔心任何人、任何事。
秋陽落在蘇嫣水明的眸中,又柔柔化開。
北街就在眼前,儘是一些老舊的店鋪,寧文遠挨戶盤問了,並沒有任何可以藏匿物件的地方。
蘇嫣早先就依著父親留下的圖文鑰匙,請鐵匠打了一把,備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