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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已見端倪,便端端上前,提醒道,“便是凌煙閣禁足的蘇婉儀,今日石林相遇,實則巧合,可見蘇妹妹同陛下有緣。”
姚貴人瞧著陛下將蘇嫣的手緊握,胸中已是不平,想著自家近來頗得聖寵,遂跟上來附和道,“蘇妹妹養了這幾日,不知火氣可是消減了?”
宜妃眉頭一皺,見那姚貴人不知輕重,遂隱晦地嗔道,“想來陛下自是有話同蘇妹妹說,咱們便到花園裡去罷。”
段昭凌這才將她小手鬆開,便覺觸手滑膩香軟,輕輕揚起嘴角,道,“宜妃不必見外,今日朕難得出來散心,人多些豈不熱鬧?”
宜妃又是一笑,偎了過去,道,“怪臣妾見陛下對蘇妹妹十分中意,只替顧著陛下高興,想的不周全了。”
蘇嫣亦驚亦喜,半垂著頭,似又忍不住,向皇上望去。
段昭凌將手中玉骨扇擺了擺,便問,“蘇婉儀禁足可是解了?”
宜妃便答,“今日便解了。”
段昭凌將摺扇一合,指點道,“那便陪朕一同到前面花園裡去,瞧瞧今年這最後一抹碧色。”
蘇嫣卻仍是低著頭,細聲道,“陛下恕罪,臣妾已約好了要去看望林姐姐,只怕不能陪陛下同去。”
宜妃不悅道,“又說胡話!”
段昭凌凝眸不語,雖教她忤逆,卻並不覺慍惱,扇柄一伸,將蘇嫣小巧的下巴緩緩抬起,低下頭與她平視,“你與清兒情誼篤厚,朕自是不能教你失信於人。”
蘇嫣眸中一喜,霎時掀起眼帘,嬌聲應下,“謝陛下體恤…”
誰知段昭凌話鋒一轉,“今晚,你到坤元殿來,朕再同你仔細說。”
一時境況變化之快,在場眾人皆是難以適應,蘇嫣愣住,似是緩不過來。
宮人們在一旁噤聲聽旨,王忠明遂命人錄入御冊,宮人們暗自聽著,心想這蘇婉儀當真是樣貌過人,不過才一面,就將素來不沉溺女色的皇上迷住了,才解了禁足,就要侍寢,中意程度可見一斑了。
宜妃雖將她視為阻礙,但想她頭腦簡單,不足為懼,卻不曾料到誤打誤撞,竟是教她輕易蒙寵,笑地愈發客氣,“還不叩謝聖恩了。”
蘇嫣起初美眸圓睜,直到宜妃提點了,才知陛下之意是點自家侍寢,不禁歡喜萬分,小臉上笑意如花。
蘇嫣本就天生媚骨,一見喜態,那眉骨眼梢間便暈開一層緋色,淡淡繞在眉心,端的是百媚頓生了。
段昭凌只深深將她看住,眸色流轉,姚貴人這會子見陛下如此偏護,再不敢輕易出言諷刺,只狠狠地將蘇嫣一瞪,咬唇不語。
蘇嫣這才謝了恩,段昭凌便攜了眾妃而去,心情大好。
走出數步,宜妃回頭,見蘇嫣仍站在原地,一副驚喜之色,心中冷意漸濃。
通往瑤蓮殿的路上,蘭若抑不住地欣喜,幾乎要掉眼淚,直說小姐終是熬出頭了,再不用白氣!
蘇嫣將手帕緊攥,嘴角帶笑,嬌嗔道,“總算邁出了頭一步,真真是不容易。”
林清清早在正廳候著,見雨溪引了蘇嫣進來,遂上前攜了她的手,久久無言,分別數十日,怎能沒有牽念?
“這麼多日不見,林姐姐可還好?”蘇嫣見她眼眶微紅,便知身邊真心待自家之人,林清清自是頭一個。
林清清笑嘆著,吩咐宮人們看茶,獨自攜了蘇嫣往內室去,道,“這話該我問你,我自是很好。”
“聽聞姐姐頗得聖上喜愛,嫣兒亦是替姐姐高興!”
誰知林清清臉色由喜轉淡,可眸中又是柔情繾綣,道,“陛下待我很好,我再不敢奢求更多。”
“瞧著姐姐並不歡喜,有甚麼為難之事,別把嫣兒當外人才是。”蘇嫣知她起初鋒芒太盛,定是遭人排擠了。
林清清秀目微闔,道,“幸得你送了帕子點醒了我,不然後果更甚。現下想想,我當真是太過天真了些,以為只要有陛下寵著,便甚麼也不怕,殊不知早已落了他人話柄…”
雨溪將茶點擺上,蘇嫣見殿中擺設華貴,林清清遂一一指點,大都是陛下賞賜下來的,蘇嫣便道,“她們能夠算計,咱們自然也能,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姐姐有陛下寵愛在身,終歸是有底氣的,不能白教人欺負了去。”
“也談不上如何恩寵,那姚貴人亦是承寵數次,宜妃仍是聖恩不減,昨兒陛下還招了王美人唱曲,後宮妃嬪這樣多,哪裡是容易的?”
見蘇嫣不語,林清清便笑了笑,道,“不說這些了,你既已解了禁,咱們相互照拂著,便不覺地難過了。”
兩人久未見面,自然話多的緊,蘇嫣便將御花園之事說於她聽,林清清直替她欣慰,美玉在匣,終是並未埋沒了。
午膳過後,蘇嫣與林清清一道往趙婕妤宮裡去了,自進宮以來還沒正式到芳明殿拜會的。
方進殿門,就聽那王美人殿中傳來清亮的歌聲,婉轉頓挫,卻有幾分韻味。
蘇嫣知她素擅唱曲兒,也因此多得段昭凌另眼,林清清駐足聽了片刻,想到那日宴會上的不快,便覺心中不是滋味。
趙婕妤見她們二人到來,自是熱情招待,“我這芳明殿少有這般熱鬧,你們今晚誰也不許走。”
林清清見蘇嫣臉面一紅,遂掩帕笑了,“姐姐還不知道呢,陛下今晚招了嫣兒侍寢,怕是不能夠了。”
趙婕妤沉靜的面容微微一喜,撫了撫蘇嫣的秀髮,道,“嫣兒長大了,姐姐真心為你歡喜。”
三人正說在興頭上,忽聽門外有人道,“林容華和蘇婉儀也在,當真是稀客。”
趙婕妤放下茶盅,淡淡道,“王美人也進來坐坐罷。”
林清清不願見她,蘇嫣亦是十分厭惡,可仍是少不得賠笑,那王美人扶了扶髮髻上的流雲簪,道,“蘇妹妹的簪子好生別致,我瞧著比陛下送我的這支還要精巧了。”
蘇嫣自然聽出她話中炫耀之意,便認真道,“那不如咱們換換好了。”
王美人教她嗆地無話,林清清不禁微微笑了,那王美人又道,“還沒恭喜蘇妹妹,聽聞陛下一見中意,可真教人羨慕的緊了。”
☆、欲拒還迎
趙婕妤發了話,“嫣兒她們正是初入宮闈,陛下眷顧亦是常理,倒是王美人經久不衰,才是教人羨慕。”
那王美人心頭沾沾自喜,殊不知將她暗諷了,便得意起身,道,“我先回房歇息去了,練了這半日曲子,委實累了,”又沖林清清笑道,“林妹妹也該學些音律,不然下回設宴,又要拂了陛下興致了。”
說罷,王美人裙擺迤邐,裊裊而去,三人於桌前面面相覷,皆是微微搖頭。這王美人當真是恃寵而驕,仗著有宜妃撐腰,便目中無人,教人生厭了。
“表姐,您與這王美人同住,怎忍得了這許多年?一瞧見她那媚俗的嘴臉,平白就教我噁心!”蘇嫣衝著那王美人的背影,哧道。
趙婕妤淡淡飲茶,這個人沐在日光下,寧靜致遠,只說,“習慣便好了,我與她素無爭搶,她便不勞心算計著我。”
林清清垂了眸子,低聲道,“玉眠池小宴之上,我博了她的面子,而她又授意於宜妃,想來這梁子遂是結下了。這五日來,我皆被喚道落玉宮中,宜妃說見我殿中糙木養的茂盛,就教我替她修裁金絲jú,”言至此處,林清清已是有些哽咽,“宜妃便說只要這金絲jú開了花,就教我不必再來…可誰人不知,眼看就要入冬,花兒怎能養的活?”
蘇嫣俏臉一寒,小手重重在桌面上一拍,怒道,“宜妃恃寵而驕,如此陰損,陛下竟不加以管束麼?”
趙婕妤擱下茶盅,緩緩道,“靜妃稱病,自蓉妃去後,六宮中便是宜妃獨大,朝堂上,陛下又對沈尚書十分器重,一內復一外,若非是大事,陛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她去了。”
沈譽此人心機深沉,素以寡言少語著稱,可手段卻很高明,當年他憑著門客眾多,在朝中廣結人脈,竟以參軍之位,一舉奪下尚書高職,並得吏部、戶部侍郎相助,以人品貴重得天子賞識,後又送女兒入東宮,更是平步青雲。
當初是誰素不與唐相往來,又是誰從中謀利最大?
蘇嫣上一世活的失敗,可如今只消轉念,便可知唐相謀反一案,他沈譽絕技脫不了干係。
“到頭來因果報應,又怎知她沈氏一門,不會是下一個唐家!”蘇嫣眸中冷意森森,林清清知她與宜妃結怨不淺,便起身理衣,雨溪遂上前將她扶住,“時辰到了,我該往落玉宮去了。”
蘇嫣緊緊將她雙手攥住,急切道,“今晚我便回明陛下,說那宜妃娘娘仗勢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