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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著身體半晌,等梅爭寒的力道有些鬆懈,梁簡才得以脫身,把他的手和腳規規矩矩地放好,自己起身灌了一壺涼茶。冰涼的茶水讓身體裡的燥熱退了不少,梁簡看著睡得安穩的梅爭寒,想了想還是起身出門又開了一間房。
記帳的掌柜道:「我就說你們兩個大男人睡一個屋不舒服。」
梁簡含糊地應了一聲,神態有些窘迫。他和梅爭寒一直都睡一個屋,可是今天晚上他的情緒有些起伏,恐怕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只好分開睡。
好在掌柜沒有多言,很快就給梁簡安排好房間,就在梅爭寒隔壁,兩張床隔著一堵牆。
客棧的被子白天曬過太陽,有股很好聞的味道,淡淡的花香。這個季節正是江南桃花盛開的時候,客棧後院有一株高大的桃花樹,繁花滿枝,想來被子上的味道就是桃花香。
梁簡不由地想起山莊門前的桃花林,那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片被燒毀的桃林長成什麼樣。梁簡的思緒有些飄遠,不知不覺心境平和下來,慢慢地睡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梁簡在樓下的叫賣聲中醒來,細碎的陽光落入房中,掌柜和店小二的聲音清晰可聞。
梁簡揉著眉心起床,剛穿好衣服梅爭寒就推開門端著早點過來,他看見梁簡睡在這邊也不驚訝,只是問梁簡睡的好嗎。梁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總覺得梅爭寒這話別有深意。他想解釋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輕咳一聲迴避了這個問題。
梅爭寒也不追問,只是盯著梁簡一個勁地笑。梁簡被他笑的渾身發毛,終於敗下陣來,把人拉進懷裡,咬牙道:「誰讓你睡覺的時候不老實,我也不想重新開一個房間。」
這話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梅爭寒終於忍不住,在梁簡的唇上親啄一口,壞笑道:「其實你給我穿衣服的時候我就醒了。」
梁簡一愣,他被梅爭寒耍了。
「兄長不愧是個正人君子,佩服佩服。」梅爭寒不怕死地火上澆油,話里話外滿滿的調侃。
梁簡有些哭笑不得,他深吸一口氣,揉著梅爭寒的腰,神色危險地盯著梅爭寒,磨著後槽牙道:「我怎麼覺得你挺失望。」
梅爭寒毫不猶豫地點頭:「有點。」
梁簡:「……」
梁簡鬆開梅爭寒,耳朵微微泛紅,面上卻是正經之色,道:「別鬧了,我們要早點出門。」
梅爭寒淡笑不語,湛藍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異色。
緋雲山莊離黃石鎮不算遠,騎馬一個時辰便到了。只不過它的方位有些偏僻,需要穿過一片很少有人出沒的叢林。山莊的前面有一個小瀑布,白色的水花從高處一落而下,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湖底的魚歡快地游著,聽見聲響便竄得飛快。林間還有飛鳥的叫聲,清脆悅耳。
再往前的路沒什麼人打理,騎馬很難走,梅爭寒和梁簡把馬留在林中,徒步上去。
穿越過瀑布和叢林,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桃花林。新生的枝條從沒有完全斷絕生機的焦木里發芽生長,枝葉繁茂,生長的並不高大,不過一個成年男子那麼高,卻開了很多花。遠遠看去就是一篇花海,粉色和白色交相呼應,一時讓人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
山頂有輕柔的風,簌簌而過,落下一地的花瓣。空氣中都是好聞的花香,桃林的不遠處立著一間竹屋,安靜寧和,閒散悠遠。
梁簡帶著梅爭寒穿過桃花林,花瓣從他們的頭上落下來,像是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風在歌唱,花朵在搖曳,他們迎接此地真正的主人。
走近那間有些褪色的竹屋,梅爭寒才發現它是建立在一片廢墟上,儘管時光流逝雜草叢生,還是能依稀辨別出昔日被大火焚燒的痕跡。竹屋是後來梁簡建的,因為他偶爾會回來一次。
緋雲山莊很大很大,它的規模不亞於一個小村落,人們在此安居樂業,最終還是逃不過戰火的波及。梅爭寒眺望被燒毀的山莊舊址,鼻子有些發酸。他能想像這裡昔日是何等的美麗,盛開的桃花,柔和的風,無拘無束的鳥,笑容洋溢的居民。
一場大火把他們焚燒為灰燼,什麼都沒有了。
竹屋裡的東西很簡單,因為梁簡不在這裡長住,所以只備了需要的床和座椅,其他的一概沒有。梁簡和梅爭寒進去歇了歇腳,吃了一點帶上來的乾糧。梅爭寒打量這間竹屋,梁簡的手藝算不上好,頂多遮風避雨,實用性不錯,美觀卻少了點。
「我們今晚要在這裡歇息嗎?」梅爭寒的目光落在只夠一個人睡的竹床上,回頭問梁簡。
梁簡搖頭:「不,辦完事我們就回去。」
梁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從竹屋裡翻出他之前備下的香燭。昔日廢了徐良川去滇西找梅爭寒之前,梁簡其實回來過。他當時想給爹娘上一炷香,卻因為接連的大雨不停,只好作罷。當時買的東西都還在這裡,這次正好能用。
墓地離竹屋有點遠,按照原本緋雲山莊的舊址來看,是在山莊的後山。梁簡帶著梅爭寒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到,哪怕心裡知道此行是為了什麼,真正看見時梅爭寒還是被震撼到了。
整整一座山放眼看過去是數不清的墓碑,它就像是一個墓群,埋葬著梁家在此安居後的幾代人。在整個墓群之間,有一座最為顯眼,因為周圍的墳墓都是以他為首,從三面排開。那座墓用白石堆砌,修得十分豪華,周圍的墓碑和它比起來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