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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原本被那聲大喝嚇的一抖,看清楚過來的人後反而鬆口氣。她攏了櫳頭髮,難過道:「我孩子病了,大夫不讓出城就只好回來。宋先生,你可知道這城裡哪兒還有藥?」
書生是城主府的長吏,名叫宋遠。沒進城主府之前在私塾教孩子識字,和婦人還算相熟,私底下大家都是叫宋先生。
宋遠聽了婦人的話,目光轉向她懷裡的孩子,見那孩子面色緋紅,心裡微沉。他這幾日忙著處理城裡的疫情,對這個狀況很熟悉,染病的人大多都是這個狀況。
「城裡一部分藥材被收到城主府,一部分被人哄搶,現在外面恐怕很難有人還願意把手裡的藥材拿出來。你孩子這個情況多久了?」
時疫的傳染很快,但致命性慢,宋遠心裡對婦人的遭遇十分同情,對孩子的情況也就多關心兩句。
他說話的同時,眼神在其他人身上掠過,目光在梁簡的刀上頓了頓。
婦人如實告知孩子的病情是昨夜開始的,剛發現的時候孩子還很清醒,不想今日就昏迷不醒。
宋遠沉吟片刻說城主已經在想辦法,請婦人不必過於悲觀。婦人對這些話有些麻木,神情木訥,看不出情緒。
宋遠也沒過多在意她,而是看向其他人,話鋒一轉,問道:「這幾位看著很面生,不像是紅葉城的人,是之前滯留的遊人,沒有及時離開嗎?」
參加詩友會的人在疫情爆發後就及時離開紅葉城,就算有一兩個留下的,也是被大夫查出染疾,不准離開。宋遠不敢說自己對城裡的人都熟悉,但識人的眼力還不錯。梁簡三人看起來精神飽|滿,冷靜淡然,和城裡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此刻城內還在外面晃悠的不是等死的染病者,就是趁亂撈錢的缺德鬼,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梁簡他們的氣場實在扎眼了一些,也不怪宋遠多心。
杜大娘一心掛念自己的孩子,聽見宋遠問,她準備開口回答,就被梁簡截過話去。
梁簡把手中的刀收回刀鞘,往梅爭寒的身邊靠了靠,伸手扶著他,和善的看著宋遠道:「我們三人是從清溪郡來此探親的,但是沒想到城裡鬧時疫,要找的人沒找到,看見這位大嬸被人欺辱,路見不平出手相助。這位大人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
梁簡的話簡單明了,怎麼聽都挑不出毛病。但他最後一句讓梅爭寒挑了挑眉,嗅出一點點挑釁的意味。
眼睛看不見的時候,人的嗅覺,聽覺,觸覺以及感覺都會變得比往常靈敏。梅爭寒確信自己沒有感覺錯,從這個宋遠和官兵出現後,梁簡和之前有些不同。不像是緊張,他的舉止和動作都還是溫柔又隨意散漫。但梅爭寒能察覺到,扶著他的手在細微的發顫,那種因為興奮而激動的顫|抖。
梁簡在高興?梅爭寒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梁簡高興什麼,他和這個宋遠認識不成?
「公子說笑了,我不過隨口問問,不是盤查,你們不用如此戒備。現下城裡正亂著,你們那親戚說不定已經出城逃難。我看你們還是早日離開為妥,畢竟這時疫不像發熱,一人染之會傳一戶,一戶染之會傳一片。」
面對梁簡這不易察覺的挑釁,宋遠依舊以笑臉相對,聲音徐徐的把現在的情況說給他們聽,勸他們早日離開。
梁簡同樣回以微笑,道:「宋先生在這時疫爆發,人人避之不及的時候還願意帶著官爺出來巡查,為我們這些誤闖的人操心,真是讓人受寵若驚。不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們已經答應幫杜大娘救治她的孩子,自然不能因為擔心被傳染就抽身離開。」
時疫爆發,紅葉城上下亂成一團,那些被請進城主府的人到現在都還拿不出一個救治的方子,梁簡卻輕描淡寫的說能治。要不是看他氣度不凡,像個翩翩公子,宋遠就要對他翻白眼,罵他江湖騙子,讓官兵把他趕出城去,以免禍害那些染病的百姓。
「公子可是大夫?」宋遠面上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裡還是忍不住罵人,嘴上也沒忍住,本來是想詢問,說的卻像抬槓。
梁簡認真的點頭,目光轉向江盛雪,道:「我雖然不是大夫,但我妹妹是。她剛才給這個孩子診治過,我相信她的醫術。」
一旁坐山觀虎鬥的江盛雪聞言沒忍住,沖梁簡翻了個白眼,心裡全是小人碎碎念。剛才梁簡還煞有其事的教訓她不能用救治時疫的功勞去抵梅爭寒的罪,現在又毫不猶豫的把她推出去,豈不是說過的話當放屁,聽著玩的嗎?
宋遠本來就當梁簡說大話,就算梁簡說自己是大夫,他也不驚訝,甚至已經想好敷衍的話,但沒想到梁簡直接把矛頭指向那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姑娘。
江盛雪年方十八,做的少女打扮,身量苗條纖細,除了好看就是好看,真不像個大夫。宋遠寧願相信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也不能想像這姑娘給人看診問病的樣子。但他看向江盛雪的時候,江盛雪自信滿滿的目光讓他有所遲疑。
「姑娘當真能解時疫?」宋遠問道,看起來還是不相信。
江盛雪看了眼梁簡,見梁簡面帶微笑,一副你大膽承認的模樣,這才回道:「這個孩子的病症我可以控制,只是手上沒有藥。至於其他人,我沒有看過病情,不敢妄下論斷。」
江盛雪不知道梁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好根據自己的理解回答,話說的不滿,留有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