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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盯著梅爭寒,他現在心情非常複雜。前世的很多東西都被這枚玉佩勾起來,雜亂無章的纏|繞在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謎團。
這枚玉佩前世他見過,但不是在梅爭寒的身上,而是在穆大元帥的女兒穆昔的身上。
漠北望月城穆家是武將世家,如今的家主穆程不但是望月城的城主,還是當今天下的兵馬大元帥,手握天下兵權,鎮守漠北苦寒之地,守衛丘桐國疆土。梅花是穆家的家紋,穆家兒女會佩戴世代相傳的梅花玉佩,以梅花警示自己,做人要有風骨,不可自輕自賤。
前世梁簡遇見梅爭寒的時候,他身上根本沒有梅花玉佩,但那個時候他姓穆。
穆爭寒,穆家,梅花玉佩,還有江義讓梅爭寒往漠北走的遺言,一切都串聯起來,梅爭寒的身世呼之欲出。
但……穆程的妻子是當朝大長公主,皇帝的姑母。如果梅爭寒真的是穆程和大長公主的兒子,當年怎麼會跟著起義軍起義,為人馬前卒,推翻自己堂兄的統治。要知道,當今皇帝才上位沒幾年,前世戰亂起來的時候,他還連個兒子都沒有。
若穆爭寒真是皇親,只要略施手段,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大統,收攏天下兵權抵禦外敵。而不是跟著西北軍東奔西走,艱難的從戰亂中尋找一條光明的道路。最後看著西北軍兵敗,無力回天,自己也淪為階下囚,命喪王城。
而且梁簡沒記錯的話,前世穆家根本沒有參與戰爭,不管是起義還是外戰,穆家都選擇退出戰局,一家人隱姓埋名。穆家軍化整為零編入西北軍,穆爭寒也在其中,從一個無名小卒步步走到將軍的位置。
梁簡不相信穆程和大長公主真的鐵石心腸,會對自己的兒子如此狠心,眼睜睜看著他頂著亂臣賊子的罵名和起義軍征戰沙場,九死一生。
「我師父除了不喜歡說官場的事,在其他方面從來不會瞞著我。我以為我和他之間一點秘密都沒有,可是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天真。」
梁簡久久不語,梅爭寒輕笑一聲,從他手中拿過玉佩,對著火光細細的端詳。玉是好玉,一絲雜質都沒有,火光穿透,玉石染上一層緋色,像雪地里怒放的寒梅,嬌艷欲滴。
「說起來我和盛雪都是冬天出生的,我只比她大八天,每次我管教她的時候,她都會說我是大八天不是大八年,每天嘮嘮叨叨的教訓人,將來會沒人要。那個時候不覺得有什麼,聽過就忘了。可是現在想想,師娘和師父怎麼知道我就比盛雪大八天,怎麼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當年師父把我撿回來的時候,我全身就裹著一層毯子,別說玉佩、槍譜,我渾身光溜溜的連件衣服都沒有。」
梅爭寒笑兩聲就再也笑不出來,面色凝重的握著玉佩,回想起從小到大在相鄰和師父師娘口中聽來的身世,心裡沉甸甸的難受。疑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快就能生根發芽。
「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梅爭寒低聲喃語,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梁簡,亦或者是在問已逝的江義:「師父把它留給我,是什麼意思?」
梅爭寒垂下頭,槍譜帶來的喜悅一掃而空,他垮下肩膀,全身的精神氣都被抽得一乾二淨。
梁簡無法回答梅爭寒的疑問,因為他心裡的疑惑一點都不比梅爭寒少。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安慰。伸出手攬住梅爭寒的肩膀,梁簡往梅爭寒的方向靠過去,讓梅爭寒的頭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安撫道:「別想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師父留下這些東西自然有他的用意。你這段時間都過的渾渾噩噩,都沒好好的休息過,先別費神去想,好好睡一覺。說不定等明天一早起來,就能想起點現在沒想明白的東西。」
梁簡的手臂溫暖有力,肩膀也寬厚可靠,梅爭寒枕著他的肩膀,聽著他的聲音,不自覺的安靜下來。
是啊,他現在為了一塊奇奇怪怪的玉佩發瘋是為什麼?江義十八年的養育之恩,難道因為一塊來歷不明的玉佩就不算了嗎?
「是我想錯了,果然人沒睡好就容易犯糊塗。」梅爭寒沒在糾結玉佩的事,他抬頭看著梁簡,玩笑道:「反正知道這玉佩值錢就行了,說不定師父是擔心我走的太急沒帶夠銀兩,特意給我這東西,好讓我在窮的時候當了當銀子用。」
「是嗎?那你覺得這玉佩值多少錢。」梁簡低頭問他,這一動,兩個人的面容湊的很近,彼此的氣息都纏|繞在一起。火光躍進梅爭寒湛藍的瞳孔里,像在黑暗中點燃一片星空,灼灼生輝,讓人沉迷。
距離變的危險,連氛圍都變得格外曖|昧。梁簡凝視著梅爭寒,一切的紛擾都變得不重要,這樣的日子能夠地老天荒該有多好。
可惜梅爭寒不懂梁簡心裡的苦澀,他認真的思考梁簡的問題,對這個兌換沒有概念,含糊道:「怎麼著也有很多很多錢吧。」
「嗯,價值千金,有價無市。」梁簡抬手握住梅爭寒那玉佩的手,語氣難得的正經嚴肅:「不論玉佩此前的來歷,現在它是江義留給你的遺物,是他留給你最後的念想,比什麼都珍貴。」
逝者往矣,能留下的痕跡會隨著時間的消磨而越來越少,念想這東西有一樣算一樣。
梁簡知道梅爭寒說要把玉佩當了只是一句玩笑,但他心裡有芥蒂也是事實。現在情況不明,梁簡不敢貿然告訴梅爭寒關於穆家的事,只能換一種說法,讓他珍惜這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