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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二十年彈指一瞬,昔日還在襁褓中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孩子,如今已能獨當一面,在軍中闖出屬於自己的威望,即便不靠爹娘的榮光也能活得很好。
梅爭寒在銅鏡前正襟危坐,大長公主手上握著檀木梳認真地為他梳頭束冠。梅爭寒的頭髮很柔順,基本不需要太費勁,但是大長公主梳的慢。
梅爭寒長這麼大,她這還是第一次為他束髮,二十年的欠缺和遺憾都想在今日補回來。她缺失他二十年的人生,所幸沒有錯過冠禮。
為梅爭寒戴上玉冠時,大長公主終於有種兒子長大成人的真實感,她凝視著梅爭寒和穆程相似的面容,千言萬語都哽在喉嚨里,眼眶微微發紅。
梅爭寒站起身,看著大長公主眼裡浸潤的淚光,心裡一陣發悶。
「殿下,我自小就沒有爹娘在身邊,師父師娘也與世長辭,及冠之禮無人贈言。今日|你為我束冠,可願再贈我幾句話。」
及冠之禮,長輩贈言,這是紅葉城的風俗,大長公主沒有多想。
她抬起手為梅爭寒整理衣襟,壓住心裡的酸澀道:「你是個好孩子,灑脫大度,待人寬厚,你的師父師娘把你教養的很好。他們的養育之恩你無以為報,今後無論如何也要善待你妹妹。梁簡此人有謀略也有野心,我知道你和他感情深厚不願疑心他,但你還是要聽我一言,權利富貴面前人心禁不起考驗,若是將來你們因為權利之爭反目成仇,不要和他硬碰硬。我漠北雖是苦寒之地,卻永遠為你敞開,在漠北無人敢動你一根汗毛,就算梁簡權傾朝野也不行。」
這兩日在城主府聚集的人隨便一個走出去都能引起動盪,大長公主長在宮廷之中見多了權利之爭,對這種事情最為敏|感。她隱約嗅到一點不同尋常的氣味,但因為梅爭寒和江盛雪的關係她沒有深究。梁簡所圖所謀她不在乎,她在意的是梅爭寒的安危。
梅爭寒的身份是一個隱患,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會傷害他。
大長公主一番好意梅爭寒牢記在心,他和梁簡的關係現在也不方便告訴大長公主,只好隱晦道:「殿下相信我,我和他不會走到那一步,我對權利沒有興趣。他很清楚,對於權勢而言,我更在乎我和他的情誼。」
愛美人不愛江山,這話在梁簡面前說出來是情趣,在大長公主面前說出來梅爭寒就覺得有點心虛。他要是養在穆家,必然是個風|流多情的紈絝子弟。
好在大長公主對這話沒有深想,只是無奈地看著梅爭寒,道:「你們的感情要是經得起考驗再好不過,但若是經不起你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殿下說的是,爭寒一定銘記在心。」梅爭寒怕自己說著說著露餡,巴不得趕快把這話題揭過去,順著大長公主的話答了一句。
大長公主這才露出笑意,憐愛地拍拍他的手道:「屋子裡怪悶的,你陪我出去走走。」
一場小雨落下來,空氣中的寒氣又重了幾分,梅爭寒替大長公主披上一件披風,撐傘陪她出門。
今日來往的人多,大長公主不想引起騷動,和梅爭寒從後門出去。前廳的事有梁簡管,倒也不需要梅爭寒操心。
等到開宴,梅爭寒才帶著大長公主回來。入席的人不少都得到大長公主在紅葉城的消息,他們這些在外的臣子大多只聽過大長公主的名聲從未見過真人,這次參加宴席有幸得見,各個心裡都覺得很有面子。
梁簡把主位留給大長公主,自己和梅爭寒坐在下方。因為大長公主提前打過招呼讓大家不必拘束,禮節方面就都省了。
紅葉城內的官員不少,加上幾個外來的城主大人,這場宴會的規模並不小,看得出來梁簡下了一番功夫。因為大長公主在場,官員之間還有一些拘謹,不敢太過放肆。
不過楊君寧等人卻不在乎這些,宴席上喝酒賞花賞歌舞,葉白衣跟著小酌幾杯。他們這幾個和梁簡關係好的人把氣氛帶活躍起來,漸漸的大家都跟著放開。
大長公主知道自己在這裡大家不敢太過放肆,看了一會兒歌舞就先走了。梁簡怕她一個人回去無人作陪寂寞,讓江盛雪陪她下去。陳文墨敬了梅爭寒兩杯酒,和梁簡說了兩句話便跟隨大長公主的腳步離開。
大長公主一走,其他人都涌到梅爭寒這邊要和他拼酒,梅爭寒正在興頭上,來者不拒。梁簡併未阻攔,而是和官員們相互寒暄。時不時往梅爭寒的方向看一眼,見他沒醉,神色清明便沒在管。
宴會持續近三個時辰,到最後是喝倒一片,梅爭寒酒量見長還沒倒下,坐在桌邊舉著一壇酒,眼神有些犯迷糊。梁簡指揮下人把那些喝醉的人都送下去安頓,處理完後方才折回來見梅爭寒。
梅爭寒撐著桌子,笑道:「你要和我喝一杯嗎?」
梁簡把酒罈子從他手上拿走,問道:「能自己走回去嗎?」
梅爭寒搖頭,他人不暈,但是沒什麼力氣,看見梁簡就想偷個懶。
梁簡伸手穿過他的腋下將他扶起來,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道:「大長公主已經歇下,漠北情況不明她不便久留,明天就走。你醉成這個樣子,明天能起來送她嗎?」
「睡一覺就好了,你別擔心。」梅爭寒揉著太陽穴,大半的身體重量都在梁簡身上。酒勁逐漸上來,他這會兒有些暈,勉強能看清楚面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