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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宋遠讓我給你的卷宗。」江盛雪走到案桌邊上,把梅爭寒的卷宗放在梁簡面前。
梁簡放下手中的書,垂首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卷宗。既然是宋遠給的,那多半是梅爭寒的案子。這事城主府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之前清理卷宗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少一份。梁簡還以為宋遠已經放回去,沒想到還在他手上。
梁簡摩|擦著卷宗,知道宋遠這個時候送回來是要他自己解決這事,這倒是正合他意。
江盛雪剛才已經問過宋遠這個案子,所以現在不打算問梁簡,她見梁簡還有事要忙便不再打攪,起身欲走。
「盛雪,你害怕和你哥分開嗎?」梁簡忽然出聲,讓江盛雪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
江盛雪轉頭看著梁簡,以為梁簡說的分開是今後住在紅葉城,大家忙碌之下恐怕不會在和以前那般時常聚在一起。她搖頭道:「不會,我哥以前經常要走鏢,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也沒有時常陪著我。」
梅爭寒很小的時候就被江夫人帶著去走鏢,其實說起來他和江盛雪也不算是一直在一起。他們兩個人所學不同,很小就有獨立的意識,小時候尚且不會要吵著鬧著黏在一起,長大後自然更不會。
梁簡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又提了一下繡娘來量體裁衣的事,問江盛雪有沒有喜歡的花色款式,明日一併告知繡娘。江盛雪說喜歡淡色的衣服,除此之外對款式沒什麼要求。梁簡點頭記下,派人來送她回去。
梅爭寒的酒還沒有醒,梁簡估摸著他要睡到明天早上,不想吵著他,熄滅燭火在耳房湊合一|夜。初冬的寒氣已經從北方南下吹過紅葉城,耳房的被褥許久沒有人睡,床鋪冰涼。
梁簡躺在床上並未睡著,耳房的床靠近窗戶,外面半輪殘月當空,朦朧的光暈透過紗窗落進來,屋子裡的東西都能看見個模糊的輪廓。今日白天遭到梅爭寒一番撩撥,梁簡現在想來依舊心悸。梅爭寒哄他的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態度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像是把他當成一件名貴的寶物捧在手心。
別說從小到大,就是前世活了三十年,梁簡也沒被人這樣對待過。他前世單戀梅爭寒,又因為性情古怪,除了大大咧咧的楊君寧,基本上沒有女人敢靠近他。他一腔柔情都傾注在沒有結果的美好虛幻上,無人回應。
可是今日喝醉的梅爭寒給了他兩輩子最好的回答,雖然等他酒醒以後不一定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但梁簡覺得這就夠了,他已經心滿意足。梅爭寒才十八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又怎麼忍心對他苛求更多?
這輩子他已經占得足夠的先機,比任何人都要早一步遇見梅爭寒。其實帶著梅爭寒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他改變了梅爭寒的命運,卻不知道是往好的一方面還是壞的一方面。
前世梅爭寒家亡之後直接北上漠北,加入穆家軍,開始自己的從軍生涯。接連的兩個轉折對當時的他而言有著非凡的意義,也在他的性格塑造上起到一些作用,這樣才有後來讓人敬佩信仰的大將軍。
而現在這兩個轉折因為梁簡的介入都沒了,他護著梅爭寒,寵著梅爭寒,很快就讓梅爭寒走出低谷,沒有經歷一場身心疲倦,萬念俱灰的逃亡。他給了梅爭寒和前世全然不同的人生體驗,卻依然希望梅爭寒活出想要的自我,而不是在他的干預下變得碌碌無為。
他愛梅爭寒,不能接受梅爭寒離開他,他想要這個人,不折手段也好,強取豪奪也罷,就是死也要拉著梅爭寒給他陪葬。可在愛的這個界限上,他也該放手給梅爭寒一片發展的天空。
梅爭寒是雛鷹,經歷浴火重生才能長出強勁有力的翅膀,鋒利的尖爪,尖銳的喙變成桀驁的雄鷹,在廣袤無垠的原野上博出精彩。
夜色漸濃,殘月西下,萬籟俱寂。
梅爭寒後半夜睡的不夠安穩,他沉入一場荒唐的夢境裡被人追殺。看場景像是在樵縣,他努力的奔跑卻怎麼也擺脫不了身後的追兵,那些人手中拿著弓箭,漫天的箭雨落下來,梅爭寒看見江盛雪衝出來擋在他的身前。
箭矢穿透江盛雪的身體,染紅她身上的孝服。一貫帶著明媚笑容的姑娘此刻渾身鮮血,依依不捨地看著他,眼中含著淚水。
「哥,漠北……你去……爹娘。」
江盛雪在說話,可是梅爭寒怎麼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就好像隔著一個陰陽,她的聲音從不存在的世界裡傳過來,到耳邊已經消散。
梅爭寒心如刀絞,他在心裡一遍遍的說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江盛雪沒有死,他也沒有被追兵追上。明明他們都安全的離開了樵縣,為什麼還會這樣?
梁簡呢?為什麼梁簡不在這裡,他不是來救自己的嗎?
梅爭寒悲痛大哭,他心裡被悲傷填滿,他在夢中大聲的呼喊梁簡的名字,可是沒有聲音,他長大嘴|巴喊不出聲。
追兵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消失在梅爭寒的夢境中,四周是死亡的寂靜,梅爭寒心裡的惶恐無限放大。畫面一轉他已經身處懸崖,站在懸崖邊上縱身一跳。
明顯的失重感讓梅爭寒一個激靈,直接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鬢角被冷汗浸濕,他抬手擦乾淨臉上的汗珠,借著窗外朦朧的光暈看清楚自己身處何處。
他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身側,並沒有摸到梁簡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