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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讚許的看她一眼,心想這丫頭江湖經驗少是少了點,但真的聰明,話也說的漂亮。要是宋遠不蠢,該知道此刻應拿來藥材給她救治孩子,驗證真假。
江盛雪的話讓宋遠收起輕視的心思,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道:「杜大娘,我看你家裡的東西都收拾帶走了,這會兒屋子裡恐怕也沒能充饑飽腹的食物,驅寒取暖的被褥,不如和這幾位先去我家歇息。我家雖然也小,只有幾間勉強能住的屋子,但勝在東西一應俱全,能解燃眉之急。」
宋遠的最後一句話看似是說給杜大娘聽,但實際卻是說給梁簡三人聽的。此刻的燃眉之急,自然是救孩子,言外之意是他家裡備有藥材。
經宋遠一提醒,杜大娘這才想起自己家裡的東西都搬空了,此刻家中什麼都沒有,進去也只不過多幾片遮頭的瓦。她抱著孩子,心裡百感交集,連連對宋遠致謝。宋遠笑著說街坊鄰里互幫互助,都是應該的,不用感謝。
梅爭寒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聽聲音,心裡對這個宋遠印象還好,覺得這人和氣溫柔,和一般的官吏不同。他尋思著梁簡也是看這人可行,才會把江盛雪能治時疫的事情說出來,下意識摸索著梁簡的手臂,往他的方向靠過去,低聲道:「這個宋大人還不錯。」
梁簡聽見梅爭寒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靠過去,在他耳邊輕聲道:「笑裡藏刀的一把好手,小心別被帶溝里。」
「……」梅爭寒愣住,尋聲看向梁簡,真恨不得摘下繃帶看一眼梁簡現在的表情。梁簡和這個宋大人聊的如此合拍,甚至把他們的底都漏出來,梅爭寒以為梁簡是看準這個人才這樣隨意,結果心裡從一開始就戒備對方。
宋遠結束婦人沒完沒了的道謝,讓身後的幾個官兵幫忙把杜大娘家的鎖弄好後解散,自己帶著大家去他家。
梅爭寒眼瞎看不見,梁簡牽著他,讓往哪邊走就往哪邊走。宋遠時不時的看向他,對他的眼睛十分好奇,心裡也不藏著掖著,直接了當的問出來。
江盛雪心存疑惑,不敢貿然和宋遠搭話,一路上凡宋遠所問,回答的人都是梁簡,說辭就是之前編好的那一套,三人心知肚明,倒也不存在穿幫。
不知道是不是梅爭寒的錯覺,他發現梁簡和宋遠說話的時候,有種說不出來的抬槓感。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明明都是很正常普通的談話,卻詭異的像是下一刻就會掀起血雨腥風。梅爭寒做為他們討論的話題中心,感受尤為深刻。
「到了,寒舍簡陋,諸位別嫌棄。」
宋遠一聲到了結束這一路的交談,大家都跟著停下腳步,梅爭寒稍微鬆口氣,慶幸自己擺脫成為這兩個人談論的中心。
宋遠家如他所言,是個寬敞樸素的四合院,天井裡種了一株高大的楓樹,樹冠高過屋脊,像一團紅雲籠罩在房子上空。宋遠開門請幾人進去,他家裡沒有僕人,也沒有雙親,只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
梅爭寒和梁簡稍微落後大家,梁簡扶梅爭寒過門檻的時候,身體偏向梅爭寒,不經意的挨著他的耳朵,道:「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
梅爭寒差點沒反應過來誰可憐,在心裡翻個白眼,低聲回道:「你今天怪怪的,我真不該蒙上眼,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糟糕透了。」
在不熟悉的情況下,判斷一個人的情緒往往是通過面部和眼睛,聲音和肢體都不如這兩樣來的直觀。蒙上眼睛後,看不見臉和眼,梅爭寒還很難準確的把握梁簡的情緒,這讓他心裡空一大塊,特別不舒服。
梁簡沒有把梅爭寒說的糟糕透了和自己聯繫起來,以為他是有情緒,安撫道:「先忍忍,給我點時間。」
要說進入紅葉城以後,梁簡沒預料的事情還不少,但最最出乎他意料的還是宋遠。他完全沒有想過宋遠會出現在紅葉城,在他的印象里,宋遠應該一直在王城。就算這輩子能相遇,也應該是很久以後。
宋遠這個人能言善道,舌綻蓮花,胸有奇謀妙計,心有熱血豪情。他本該入朝為官,造福一方百姓,成就一番大事業。但不想生不逢時,又在天下大亂中站錯隊伍,前世下場並不好。
梁簡和他打過很多次交道,對他為人知根知底,是個光明磊落的小人。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亂世謀生。屁|股決定腦袋,當他從當初的三股勢力中選擇保皇派時,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前世天下之爭,反王四起,走到最後的三方分別是梅爭寒所在的溫和派,梁簡所在的激進派,宋遠所在的保皇派。當日他們各自為政,相互較量之間,生出惺惺相惜的對手情。而如今,因為梁簡改變命運走向,他們陰差陽錯在這座鬧瘟疫的城中聚到一起。
宋遠之才梁簡十分欣賞,前世大家不能聚在一起,這一世能有這樣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只是現在情況不明,對宋遠,他還要觀察一陣。
宋遠雖是個文人,但並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之輩,他一人生活慣了,做什麼都是親自動手,不一會兒就把大家安排妥當。
杜大娘把孩子放在床上,站在屋子裡搓著手不安的站著。
宋遠把自己家裡有的藥草都拿出來給江盛雪,解釋道:「說來慚愧,時疫爆發太快,城裡一度哄搶藥材,也不管能不能治病,都搶了在說。我知道情況後帶人去鎮壓,才勉強把事態壓下來,我手裡的這些是昔日一位受過恩惠的老大爺離開紅葉城前給我的,也不知道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