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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一城之主, 這天下的格局他看在心裡, 目前卻沒有入局的打算。他才找到梅爭寒, 不想那麼快就陷入權利的鬥爭之中。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宋遠的這句話很有誘|惑力, 紅葉城無主, 時疫爆發,官員四散。他恰恰出現在這個時間點,身邊還有可以診治時疫的大夫,天時地利人和齊全。只要他想,略施手段便可以把紅葉城變成囊中之物。
紅葉城上百年的歷史沉澱, 經濟繁榮昌盛, 文化底蘊豐富, 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唯一的缺憾就是它附近沒有屯兵之地。但它外圍山水環繞, 奇峰峻岭四立, 怪石嶙峋,想要養私軍十分隱蔽。
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無疑於天上掉餡餅。但餡餅也伴隨著陷阱, 梁簡還沒有喪失理智到滿口答應的地步。
「既然紅葉城無主,你做城主不也一樣?我可以幫你。」
「我?算了吧,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的。你讓我做個謀士出謀劃策還行但你讓我現在做一城之主壓制武官,我可沒那個本事。」宋遠苦笑道:「沒遇見你的時候,我的確想過實在不行自己頂上。但既然遇見了你,我又何必去擔這個不適合我的擔子。你比我更有實力,更適合這個位置。我願意把這座城雙手奉上,擁護你為新的城主。」
宋遠深知自己的短處,不會一意孤行的選擇用雞蛋碰石頭。他在城中根基不穩,沒有自己的勢力,所以和盧天針鋒相對起來特別容易吃虧。若是再給他一些時日讓他建立自己的勢力,那他倒是有底氣和盧天硬碰硬。
可惜有些機會稍縱即逝,盧天心裡惦記著城主的位置許久,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其他勢力壯大。宋遠現在能壓住他,全是狐假虎威。他能感覺到,這種壓制不會太長,盧天遲早要開始新的動作。
「你的危機只是以盧天為首的武官而已,我完全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以宋遠的才能,掌控一座城不在話下,只是缺少武官的支持,前期會走的比較艱難。梁簡倒是不介意幫他解決這個問題,城中總有幾個能勝任武官的能人。
宋遠扶額,笑道:「你今日解決一個盧天,來日還會有張三李四,難道每一個你都要幫我解決?我不適合這個位置,你把我推上去又有什麼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我的路是謀士,而你的路……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欲|望,你不是一個甘於現狀的人,你想要的或許比我想要的更瘋狂。你為什麼離開江城,為了浪跡江湖嗎?我想不可能是這樣簡單的理由。」
梁簡有一雙看破一切又讓人看不清的眼睛,宋遠在他漫不經心的表象下看見過執念和欲|望。他為何離開江城宋遠已不必問,因為離開前的惡果遠遠比離開這個過程更讓人心驚。能借黑烏鴉的這把刀從江城脫身,把黑烏鴉玩弄在股掌間的人,說他沒有野心只想過平庸的日子,宋遠是不會信的。
宋遠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梁簡有心此城再推拒下去就沒意思了。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宋遠:「孫勝一倒,盧天就是此城最大的官,可他偏偏受你壓制,你手上是不是有他所懼……不,應該是所想要的東西,比如……」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錯,城主的青玉印在我手上。」宋遠打斷梁簡的話,道:「孫勝倒下前,擔心武官趁機而反,把東西給了我。可惜啊可惜,他這輩子的眼光就沒好過。」
城主的青玉印是城主交接時需要展示的唯一一樣信物,和城主的性命同樣重要,輕易不會示人。宋遠之前還打算放倒孫勝慢慢找,卻沒想到孫勝會直接給他。他拿到東西的時候,真的想放聲大笑。
梁簡之前就有所猜測,聽見宋遠親口承認並未驚訝:「我看他這次的眼光就不錯,在一群豺狼中看中唯一的一隻狐狸。」
宋遠大笑道:「你說的沒錯,那你要還是不要。」
「送到我手上的東西還沒有還回去的道理,給我青玉印,這城我要了。」梁簡伸出手向宋遠討要青玉印,態度自然,漫不經心,卻有一股不容拒絕的霸道之意。他眼尾上挑,眼睛在燈光下像是裝著細碎的星光。
宋遠盯著伸到面前的手看了幾息,被梁簡的態度搞的哭笑不得。青玉印有多重要,不需要他說梁簡也明白,可是看梁簡這舉措,好像那就是個不值錢的玩意兒,隨隨便便可以交換一樣。宋遠嘆口氣,從懷裡拿出青玉印端端正正的放在梁簡手心。
青玉印是長條狀,食指大小,底座是一個四方台,四周雕刻複雜的花紋,底部是不規則的線條,蓋出來的印章根本看不懂是什麼東西。而且青玉印雖然帶了一個玉字,還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材質卻十分普通。看起來圓潤光滑,在光下晶瑩剔透,像初春冒出來的綠芽,青翠欲滴,但實際拿去當鋪也值不了幾個錢。
梁簡沒想到宋遠竟然把這東西隨身攜帶,一座老城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易主,悄無聲息的改了姓氏。梁簡握著青玉印,像是把整個紅葉城掌握在掌心,城的命脈在這一刻和他的命運緊密相連,不分彼此。
宋遠對青玉印沒有絲毫的留戀,交出去後就不在關心梁簡如何處理它,轉而問起其他的事:「青玉印在你手不過是奪城的第一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梁簡把青玉印收好,撐著頭想了一會兒,就在宋遠以為他會給出一個完美計劃的時候,他愉悅道:「嗯,先找梅爭寒,然後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