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頁
「確實丟不了,可是讓旁人找回來和你替我找回來意義不一樣。」大長公主憐愛地看著梅爭寒,目光游離在他的面容上,看著他和穆程有幾分相似的面容,心裡即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她終於看見自己的孩子,難過的是他們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
多少年了,她日思夜想的孩子終於到了自己的跟前,和他的父親一樣英俊高大,不卑不亢。哪怕出生鄉野,也不能掩蓋周身的鋒芒。
梅爭寒察覺到大長公主話裡有話,他心裡莫名的難受,臉上卻是笑意不變,對這話避而不答。
大長公主請他上馬車也不是要和他說在市集的事,並沒有覺得有不妥的地方,轉而問起另外一件事:「剛才在市集上聽梁簡說你家逢變故只剩下一個妹妹,可方便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事說來有些複雜,殿下想聽還容我想想從何說起。」梅爭寒彎了彎眉眼,隨後臉上的笑意稍斂,沉思片刻道:「我和妹妹原是紅葉城周邊小縣城的人,大概是半年前……」
梅爭寒不緊不慢地訴說自己遭逢家變的事,提到閩國蠱師進犯紅葉城,江義為此喪命。他說的冷靜,面上不見多少悲痛之色,只是聲音有些低啞,情緒也不高。大長公主聽他徐徐道來,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地收緊,面上浮現薄怒之色。聽見江義身亡梅爭寒受傷,她更是沉下臉,心中憤懣不已,只恨自己當時不在紅葉城,不然要將那昏官斬首示眾。
梅爭寒沒有錯過她的神情,越說心裡越沉,他不是傻子,早在市集上遇見大長公主時就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態度不同,現在同在一個車廂中,那種感覺更甚。明明是個才見過一次的陌生人,可偏偏對方給他的感覺很是熟悉,讓他不自覺放下戒備去依賴。
這種親昵很是突然又讓人生不出厭惡,梅爭寒心裡有個猜測,可是他又不能確定,便強壓|在心頭沒有表露出來。
馬車外梁簡和穆昔並駕齊驅,梁簡時不時會回頭去看身後的馬車,看起來心事重重。穆昔只當他是擔心梅爭寒,笑道:「沒想到梁城主對令弟如此上心,只是片刻不見,怎麼像是如隔三秋。」
「郡主說笑了,我這弟弟性格頑劣,我是怕他言語間衝撞大長公主殿下。」梁簡收回自己的視線,把心中的不安都壓下去。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大長公主想問什麼,無非是梅爭寒這些年過的如何。她為人母想知道無可厚非,梁簡只盼梅爭寒不要起疑才好,當下這個局面並不是相認的好時機。
穆昔不以為然,道:「我倒是覺得令弟進退有度,不卑不亢,和他一比,王城中的那些貴公子才叫頑劣不堪。」
穆昔說著像是想到什麼,厭惡地皺了皺眉。她和王城的貴家公子鮮少打交道,但對他們的事跡卻知道不少,都不是什麼好話。若非她甚少回來不想和這些人計較,非得把他們打的滿地找牙不可。
王城多貴少,卻找不到幾個真正的公子。這一點梁簡心知肚明,倒沒有反駁穆昔。雖然梅爭寒自小在民間長大,可到底是皇室血脈,和那些頑劣之人比起來不知道高貴多少。
穆昔熱情大方,一來二去便和梁簡熟絡起來,她長在漠北見識的都是奔放的民風,聽說梁簡曾在江南生活過一段時間,不由好奇江南是否真像戲文里說的那般溫柔多情,處處都是吳儂軟語的輕音,讓人聽上一句便覺得骨頭都酥了。
梁簡笑說戲文里的話不作數,江南有江南的柔美,但也沒到讓人骨頭都酥軟的地步。而且他小時候不曾離開緋雲山莊,長在山上,每天面對的都是刀槍棍棒。離開後又陷入仇恨之中,未曾欣賞過哪些兒女情長。
真要說起來,他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山莊面前的桃花。灼灼而起,十里春|光,醉紅在晚霞之間,埋葬詩一般的柔情。
穆昔對江南心神嚮往,覺得面前這人越看越是順眼,不由笑道:「都說江南多美人,今日瞧見梁城主才知道所言不假。君子龍章鳳姿,俊美非凡,要是讓我在這郊外|遇見,說不定還以為是仙人下凡。」
穆昔的誇讚讓梁簡一愣,一時沒能接上話。平日裡只有梅爭寒會在他面前這般調|戲,他一向習以為常,以此為二人間的情趣。現在冷不丁聽穆昔這一句,他有些錯亂,竟沒能反應過來。
穆昔回過味來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輕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梁簡輕咳一聲,道:「郡主說笑了。」
說罷二人之間便沒了聲音,氣氛有些尷尬。好在二人都沒往心裡去,很快便拋之腦後。
一行人悠悠然往寒山寺走去,半路上遇見一群策馬揚鞭的世家公子,他們身下坐著的是良駒,手上馬鞭甩的飛快,也不管官道上是不是有人,一路橫衝直撞。他們來的飛快,有人避之不及被掀翻在地,馬蹄高抬從人身上踏過去,梁簡瞳孔驟縮,看到那人被馬踩斷一條腿。
馬背上的人對慘叫視而不見,和同伴笑罵兩聲繼續往前跑。
梁簡他們人雖不多,但都是走在官道中間,那群人好似沒看見,竟然準備直接衝撞過來。梁簡眉頭一皺,看這群人的穿著打扮非富即貴,想來是在王城張揚跋扈慣了,根本不把旁人當回事。若是只有梁簡一人,他肯定會讓這群人先過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現在他身側還有穆昔,身後還有大長公主和梅爭寒。駕馬車的是個臨時僱傭的車夫,根本不能避開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