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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還記得他寫的第一封信是他剛到虎牙口, 按理是要和服刑兵役的人一起去訓練, 結果李鈺大赦天下,他也在被赦免的行列。赦令來的非常不合時宜, 打亂梅爭寒和梁簡一開始的計劃。單崇飛要把梅爭寒調去做親兵, 梅爭寒極力遊說才讓單崇飛改變主意,同意他去參加訓練做任務。
之後就是大長公主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他在虎牙口參軍的消息,和穆昔回漠北的時候特意繞道去虎牙口見他, 給他帶了很多東西,梅爭寒怕她傷心沒有拒絕。好在都是些實用但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 正好用可以讓梅爭寒用來收買人心。
但有一點梅爭寒沒有料到,就是大長公主後來經常會給他送東西,惹得其他人都開始懷疑他和穆家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這事他在後來的信中也和梁簡提過,梁簡還為此給大長公主去了一封信,說明梅爭寒的情況,不想他在軍中太過招搖。
之後東西還是照樣給,不過換成了單崇飛的名義。好在那個時候梅爭寒已經闖出不小的威望,深得單崇飛器重,大家都知道單崇飛寵他,以為是單崇給他的獎勵,並不知道這東西其實還是來源大長公主。
梅爭寒在軍中立過軍功,把虎牙口附近一股流竄作案,不斷犯下累累罪行的流寇一網打盡。單崇飛很高興,把這件事上報給朝堂,李鈺大筆一揮便給了梅爭寒一個官職。
梅爭寒和梁簡依靠一封書信把彼此心中所想都寫下來,每次都是滿滿的幾頁紙,從來不嫌話多,恨不得把每天做什麼都一一告訴對方。
這次的信也是如此,說說思念說說日常,不過在末尾梅爭寒多問了一句邊境的情況,閩國的動向虎牙口也有耳聞。
梁簡在這件事情上撒了謊,並沒有告訴梅爭寒自己的傷情,而是說一切安好勿念。反正距離梅爭寒回來還有幾個月的時間,那個時候梁簡的傷早就養好了,再讓下面的人注意點說話的分寸,梅爭寒不會知道他差點把命丟在閩國。
梁簡算盤打的叮噹響,養傷的時候也是心情愉悅。他有傷在身大家也不想他操勞,張鐸和陳文硯兩個人把邊境問題的處理接過去,讓葉晟護送梁簡回紅葉城。
紅葉城正是楓葉飄紅的季節,剛剛結束的詩友會讓五湖四海聚過來的人意猶未盡,有些還沒離開,還在紅葉城的範圍內飲酒作樂,談情說愛。
葉晟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坐在馬車裡呼呼大睡。梁簡也是後來才知道是葉晟偷偷跟著他去閩國,才讓清河不敢發難。對於這個沒個正行吵著要給自己做師父的老頑童,梁簡心裡有幾分愧疚。若不是背著梁家的命運,認一個師父也是件好事。
葉晟自在慣了,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更不會參與梁簡他們謀劃的權力之爭。他這次出山是為了找梁簡喝酒,可是梁簡這個樣子不能陪他,所以把梁簡送到紅葉城他就走了。
他生在江湖,長在江湖,習慣無拘無束的自在,飄零才是他的歸宿。梁簡沒有挽留他,只是叮囑他多和閣里聯繫,免得大家擔心。
「臭小子,能讓你說一句擔心我還真不容易。」葉晟晃著手上的酒葫蘆,笑罵了一句,跳下馬車對梁簡擺擺手,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今日紅葉城的風有些喧囂,空中下著泛涼的秋雨。梁簡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他有傷在身,覺得這場秋雨落下來異常的寒。
城主府接他們的人已經在門口等候,聞堯還沒有醒,所以江盛雪和他共乘一輛馬車,這會兒她正下車叫人把聞堯送進屋。
梁簡坐在馬車上沒急著下來,外面下著雨,他在等江盛雪給他拿傘。
不過奇怪的是江盛雪下車後就沒了動靜,外面也很安靜,好像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淅瀝瀝的雨聲和一個放的很輕走到馬車邊的腳步聲。
梁簡覺得不對勁,他起身掀起車簾,看見描了梅花的油紙傘撐在馬車邊,拿傘的人骨節清晰,皮膚有一點古銅色,指甲修剪的很乾淨。
梁簡愣住,那人忽然笑了起來,湛藍的眸子淬著光,面容俊朗,輪廓分明。他對梁簡伸出另一隻手,爽朗道:「兄長,請下車。」
立在車邊接梁簡的不是別人,正是從軍營歸來的梅爭寒,一年多的時間不見,他的五官完全長開,眉目更加清晰,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跳加速,滿面緋紅。
在他身後是欲言又止的江盛雪,小臉寫滿了糾結和無奈。
「你怎麼回來了?」梁簡看著梅爭寒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五官,神情有些恍惚。
梅爭寒笑道:「兄長確定要在這裡聽我說?」
天空中下著小雨,水滴在傘面上凝成水珠,梅爭寒站在廊下,腳底是屋檐水匯聚而成的小水窪。要他站在這樣的地方給梁簡解釋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的確有些委屈他,可是他面上依舊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看不見半分狼狽。
一年多的時間增長的不僅是他的容貌和年齡,還有他的心性。
梁簡伸出手,梅爭寒一把握住把人往自己懷裡一拽,油紙傘輕移擋住了別人的視線。梁簡撞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摟住梁簡的腰給了他一個擁抱,飛快地在梁簡的額上親了一下,胸膛里的心跳就在梁簡耳邊,聲如擂鼓。
「梁簡,我好想你。」
連兄長都不叫了,噴薄的熱氣就在梁簡的耳邊,像一簇火焰飛快地點燃梁簡渾身的血液,他的肌膚泛起一層紅潤之色。梁簡第一次知道梅爭寒的手掌那麼熱,隔著衣服貼在腰間也讓他覺得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