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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過後,我抬頭望了望李世民,勾唇道:“那明涵就先行謝過了。”
許是見我過於順從,李世民果真微微眯起雙眼,半晌,默默起身離開,只是走到門口時,朝侍立在一側的恆月囑咐道:“你陪同神女一齊返京,路上不得有任何怠慢。”
恆月連忙跪地領命。
裝作不經意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我微微闔眼,李世民不愧為日後的帝王,這番心計決絕,我當真是受教了。可惜已經死過兩次的我,絕不會再如此單純地聽憑命運的擺布,這一次,我要為了自己努力地活下去。
我的穿越之旅並非像電視劇中那般可以順暢無阻地走上人生巔峰,過上公主或皇后的逍遙日子,它似乎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那個充滿陰謀的路程與結局。
一路上,青山明朗配上綠水清秀,峰巒相疊互相映照,是在現代所無法見到的靜美景色。
“綠水遙遙青山卻,薄霧寥寥白鷺稀。”
我單手撩開帘子,頗有些感慨地吟道,順便瞧了一眼前後方隨行的一眾騎兵。
恆月拉過我的手,放下帘子,苦口婆心道:“神女殿下,您的詩美則美矣,只是這外面太陽曬,您還是小心些才好。”
我無奈地撅起了嘴,轉而稍稍向後,伏在轎子內側的軟墊上,懶懶地眯起了雙眼。
如此這般趕路已有五日了,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也不知道這支隊伍會帶我去向何方,我只知道自己在等待一個時機,是的,一個逃生的時機。
忽地想起什麼,我麻溜地起身,從脖子上摘下一串純銀項鍊,那還是江辰的姐姐在我和江辰的訂婚宴上送給我的。我將它煞有介事地綁在恆月手腕上,纏了幾圈,柔聲道:“恆月,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物件,既然如今我把你當做妹妹,便將它送與你當做禮物,你要好生保管才是。”
恆月似乎對我突然的親近感到些慌張,連忙俯身推拒道:“神女殿下,您莫要折煞了恆月,恆月只是想一心服侍好您,不敢有別的奢念。”
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望著恆月泛著些許淚光的雙眼愣了一下,或許,她只是被隨意捲入這場博弈的可憐人罷了。
掩了掩自己的些許異樣神色,我笑道:“我說過今後不要再喚我神女,叫我姐姐就好。”
恆月似是有些激動地握住我的手,淚水驀地就落了下來,“神……姐姐,謝謝你,謝謝你的賜名,謝謝你的善良,恆月感激不盡。”
我笑著拿另一隻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淚,就像當年父親還在世時哄我那般輕聲道:“好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望著恆月破涕為笑的模樣,我心下一嘆,對不起恆月,對不起,我竟試探了這麼單純的你。
蟬鳴淒淒,夏夜眠靜,馬車外燃盡的篝火散發著最後零星的微光,而後,寂滅。
我一腳踏在地面的落葉上,引起沙沙輕響。驚悚地捂嘴,我小心翼翼地探頭望了望周圍就地安歇的士兵,默默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從馬車上輕輕挪下早便藏好的包裹,我踮著腳緩緩走向一旁茂盛的叢林。前幾日我之所以狀似沒心沒肺地享受著沿途的光景,只是為了打消有心人的疑慮,然後伺機脫離罷了。
待我拼命趕了一小段路之後,終於舒了一口氣,轉頭望了望剛剛行過的方向,竟是一時愣在原地。馬車的方向一派火光沖天,烈火借著東風,大有朝著叢林深處延伸的趨勢。
恆月!我心下一驚,下意識得打算跑過去查看究竟。只是我的步子還沒有邁開,便聽到漫山遍野的吶喊廝殺聲,火光映亮了天際,讓我莫名想起了十歲那年見到的火燒雲,鮮紅詭麗。
抹了抹眼淚,我狠下心來轉身快步跑開,不出我料,李世民將神女之事渲染的如此神奇,薛舉如今因此受難,他的兒子薛仁果又怎會善罷甘休?
直到我被身後追來的幾人推倒在一處樹根旁,我才終於肯相信,剛剛回首時看見的不只是火光還有朦朧不定的黑色身影,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長刀,向我迅速逼近。
此刻,面前人高舉的長刀反映著月光,正巧射進我的眼中,我可以清晰地瞧見那幾人狠厲的模樣。認命地閉上眼,我確實累了,也許,這條命早就不屬於我,再努力的強求都無濟於事。
無濟於事。
☆、隱身份明涵遇新知,李密敗東都新得勢
相信我,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睜開眼。
烈日炎炎,陽光炙烤著路上的行人,汗水夾著熱氣流下,不小心落在人嘴角,酸澀難奈。
我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額角的汗水,繼而伸手遮在額頭,抬頭望了一望晃眼的太陽。有一道洪亮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兄弟二人手頭緊,將將湊巴了些錢才租來這麼個拖車,姑娘千萬不要嫌棄。”
拖車……
我躺在那人口中所謂的拖車上,望著這一個輪子也沒有的破木板子,默默地捂上眼流下幾滴清淚。他到底是擱哪兒看出這其實是個車來著?
即使如此,感激卻是真的。我努力笑了笑:“多謝二位搭救之恩,我感激都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呢。”
只見那二人在前方拉著我所在的這塊木板,頭上均是大汗淋漓,卻顧不得擦上一擦。
聽見我的話,右側那人憨笑一聲,回頭問道:“姑娘,在下一直很是好奇。當時大半夜的,你怎會一人受傷暈倒在那荒山野嶺呢?”
左側那人似乎拉了拉他的衣角。
我一愣,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已然成了我心底的陰影。我只記得那最前方的黑衣人打算砍向我時,我本無力抗爭,誰知,等待的疼痛沒有到來,卻聽見一聲悽厲的慘叫,那般熟悉。
我驚恐地睜開雙眼,望見恆月痛苦猙獰的模樣。她自身後拼命地拖著那人的雙腿,身上渲染開來的鮮血觸目驚心,而後她沖我發出了最後一聲呼喊:“快走!”
淚水就這樣一瞬間模糊了我的眸子,心下抽痛,眼見恆月就要支撐不住,旁邊的幾人也在快速向我逼近,我狠下心來轉身拼命跑開。許是逃生的本能激發了我的潛力,我竟能一口氣奔出幾里地之遠,想著自己在學校的時候每次跑八百都和要命了一般,真是無奈。只是途中不知何時我被人自身後擲來的長刀刺中小腿,所幸的是偏了幾分,被我躲開要害罷了。只記得自己拼命跑了許久,後來便失去意識暈倒在地,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是被這二人所救。
只是當醒來的我回到原地時,卻只找到了那根斷了的銀色項鍊,它靜靜地躺在那片土地上,渾身沾滿了鮮血,就像剛剛接受了場黑夜的洗禮一般。我將項鍊揣進懷中,想到恆月最後的那聲呼喊,忍不住一時竟淚流滿面。原來,她都懂,她明明知道我一直想離開,卻默默地縱容著我的一切。
那場噩夢困擾了我多日,此時猛然回神,我不由自主地沖那兩人含淚道:“我本是千里尋親,卻不料遭到歹人算計。若非二位恩公搭救,恐怕我早便成了那山野孤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