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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無意外的話,如今各家各戶都還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吧,而我此時卻只能搓著青白相間的雙手,擔憂著自己那不知會何去何從的命運。

    短短半年,我似乎已經閱盡了塵間百態,也已能淡然沉默地面對未知和死亡。

    只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 /九,將我劫走的這人估計便是如此想法。

    還未離開幾日,我們便聽人說李密在熊耳山處中了埋伏,全軍覆沒。聽說組織圍剿李密大軍的的是大唐的一位將軍,名喚盛彥師,此人不知如何提前得知了李密的行軍路徑,竟提前暗中部下埋伏,一舉擒殺了李密。

    是的,那個轟轟烈烈了大半輩子的李密,永遠地離開了。

    而事情遠不止如此,得知這個消息後,也就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個逃兵終于勒緊韁繩,自馬車上一躍而下,伏在地上隆重地向我拜了一拜,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墜入馬車前面的萬丈深淵。

    以至於我最終都沒能看清他的模樣,但是他沒有料到的是,其實我早便猜出了他是誰。李密此人口味刁鑽,身邊經常會有專門的人負責打理膳食,與李密很是親近,此人便是那所謂的“逃兵”了。雖然我只見過他一次,亦不知道他的名姓,可我卻記得他左耳下那顆黑痣以及他眉間那道輕淺的疤痕。  

    我也許懂了,李密似乎在用他的方式,給我自由……

    記得臨走的前一夜,他曾來與我嘮嗑,他說:“明涵,如果我一直困著你,你會如何?”

    我笑了笑:“有心無力,將軍看得應該比明涵通透才是,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他似乎懂了我話中之意,眼中瞬間含上一抹蒼涼,語氣中還隱隱有些悲愴的意味,“也許,寧願被風折斷,也不甘心放棄追逐自由吧。”

    那是這段日子以來,我在李密口中聽到的最有感觸的一句話。

    不自由,毋寧死。

    他看得通透了,也就離結局不遠了吧。

    不過,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用自己的方式放了我。

    至於那個“逃兵”,我下車行到崖邊,望著下面茫茫一片的霧氣,雙手合十,默默流下兩行清淚。朋友,如果你能聽到的話,下一世,好好為自己而活吧。

    轉身望過身後的漫漫長路,我微微一嘆。原來兜兜轉轉這麼久,在這條路上,又只剩了我一人……  

    ☆、驗真身再遇李世民,奉神女明涵入長安

    如果要結束這種被迫流浪,被迫接觸死亡和恐懼的日子,就只有以那個我曾無數次詬病又無數次被旁人打過主意的身份,去投靠大唐。或許只有如此,我才能有尊嚴地活下去。

    流浪了這麼久,人總會累的。

    坐在馬車上,用我那已經被凍僵了的雙手控制著韁繩,其實我並不識路,我只知道如果我在太陽下山之前不能找到人家的話,我的處境會很危險,我將面對的不是野獸就是逃兵。

    而且我知道,無論哪一種,我都無法承受。

    此處離熊耳山該不是很遠,那盛彥師贏了李密自然需要留下打掃戰場,清點降兵,若是方向不錯,沒準兒還來得及趕上。

    此處本是林木茂盛,可如今正值寒冬,葉落歸根,遠處白茫茫一片霧色,偶爾可聽見一聲鳥鳴,山寂幽幽,只聽得見我所駕馬車的踏踏馬蹄與滾滾車輪聲。

    我心下忽地一陣慌張,如今的我已邋遢地不成樣子,手銬腳拷還並未被人解開,這般樣子艱難地駕著馬車,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我只能繼續走下去。

    馬兒似乎有些受驚,我猛地一拉韁繩,馬車在慣性的衝擊下差些翻倒。我穩了穩心神,剛打算下車安撫一下前方的馬兒,便聽得漫山遍野的馬蹄聲滾滾而來,我的心瞬間便被揪緊,也許正應了一句話,屋漏偏逢連夜雨,衰到家了。  

    一鞭抽到馬屁股上,我望著馬車朝著與剛剛相反的方向奔去,這才提起包裹,躲到道路一旁的低矮隱蔽處,等待對方的離開。

    誰知,待那隊人馬飛奔到我眼前時,我才望見那林林旗幟上大寫的“唐”字,與“秦王”二字。

    是唐軍!是李世民!!

    為首的那人如今少了幾分病態,多了幾許凌厲與朝氣,我不知自己是何感想,竟一時愣在原地,錯過了上前相認的時機。縱使後來我跟在隊伍後邊拼命吶喊,可戴了腳拷的我本就跑不快,只是徒勞無功,如今連腳腕也被磨得紅腫不堪。

    無力地癱在地上,暈過去之前我竟然在想,沒看見我也好,如今我這幅頹廢的樣子,真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醒過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塌上,一人伏在塌前,單手支額,望著我似乎在出神。

    我望了望自己的衣服,也不知何時被何人換了一身乾淨的淺粉色襦裙,身上也不似前幾日那般粘膩,估計是被人“清洗”過了。

    不出意外的話,李世民定是後來追到了那輛馬車,並在折返途中發現了昏迷在路中央的我。  

    我抬頭如尋常朋友開玩笑一般,拍了拍秦王的胳膊,“怎麼?有什麼大事要勞駕秦王殿下在這天寒地凍之時從長安跑來這等鄉野之地?”

    李世民眸光微微閃爍,似乎未曾料到我竟然什麼都不問,只是同他尋常地打了個招呼。他笑笑,見眉不見眼,順道抓住我作案的右手,“你當真不知?”

    我面色一僵,只得強顏歡笑,“李密既已伏誅,據說那黎陽徐世勣也已被魏徵招降,大唐得天福助,秦王又何必親自勞累。”

    我抬頭去看,李世民此時卻並未看我,貌似也並未聽我講話。只見他將我的右手捧在手心,眼神專注,眸光里壓抑了一絲……心疼?

    是了,似乎真的是心疼。

    他的手掌捂在我的手背上,有一股暖流順著掌心流動,流向四肢百骸,直至心口。

    “一個姑娘家怎麼把自己的手弄成這幅樣子?”

    這話說是在責罵我,卻又像是在責怪自己。

    “文靜,去軍醫那兒幫我拿些凍傷膏來。”  

    劉文靜恭聲應下,我這才想起屋內還有劉文靜這麼個人在,我望了劉文靜一眼,那人卻已低頭出了門。

    李世民的忽然親近還是讓我有些彆扭,遂我慢慢抽回雙手,縮在床頭不去看他,“多謝秦王美意,明涵身子並無大礙,就不耽誤秦王的時間了,秦王還是先回吧。”

    只感覺對面那人默了聲,眼神卻一直在我身上打轉,我索性眯眼休息,卻又聽那人忽地冒出一句:“我若是不來,你如何能安全到達長安?”

    什麼意思?我疑惑地抬頭看他,李世民卻話鋒一轉,湊近我跟前,笑道:“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禁不住無奈地笑了:“為何要生你的氣?”

    誰知那人卻坦坦蕩蕩地將那段算計po到明面上來討論,“當時我將你置於險境,視你的安危於不顧。”

    李世民倒是敞亮人,我又笑了笑:“沒什麼好氣的,若我是你,我也會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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