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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為一株冬梅,畫尾題有“寶劍鋒從磨礪處,梅花香自苦寒來”的應景詩。
看著迎雪怒放的傲梅,尚延輝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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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調養,狄景瑜的身體已能自如活動了。但為了令看守他的人懈怠下來,所以他在人前皆表現出尚未完全痊癒的樣子。
狄景瑜坐在床邊,雙腳鉤住高腿圓凳,抬起腿,平舉圓凳垂直於地面,藉以鍛鍊腿部肌肉。經過努力,他能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現在已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
他所居住的別院十分清靜,腳步聲也因而顯得異常清晰。
聽到有人來了,狄景瑜放下圓凳,躺回到床上假寐。
莊治帶來的人,一進屋便在桌上擺開各色顏料。
待他準備妥當後,莊治抓起狄景瑜,扒下他的衣服露出背脊,按在床上。
金屬的冰冷觸感緊貼著肌膚,瘙癢過後便是一陣刺痛。隨後,刺痛連成一片,沿著傷痕,在狄景瑜背上蔓延。
時間慢慢流逝,狄景瑜早已疼出一身冷汗。
雪白的背,烏黑的發,艷紅的血……血珠與汗水相互交織,本應異常詭異的景象在他背上卻顯得越發誘人。
最後一針落下,來者開始在狄景瑜的背上著色。
一個時辰之後,一株艷美絕倫的梅花便在狄景瑜的背上綻放。
既然傷痕無法消除,那就用其它東西來掩蓋傷痕。
他們只需為樓思琦編一套說辭,把一切問題盡數推到鬼神之說上去。這樣一來,即使日後劉進歸來也斷然無法拿他們發作。
尚延輝的妙計正是如此。
火紅如血的梅花一團團,一簇簇,無聲的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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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尚延宜等人被召進宮中。太子府的空留了一堆閒人。
經過白天的一通折騰,侍衛都認為狄景瑜少說也得昏睡個兩三日,戒備自然就鬆懈了許多。
等待多時的機會終於到來了。
“如果你能殺了我,我就放你走。”
一直緊閉著的雙眼驟然睜開,原本空洞無光的眸子異常明亮。
瞄準時機,狄景瑜悄然起身。忍痛換了一套便於行動的衣服,隨後又帶了件女裝,抱著琴,從後窗翻出。
躲過執夜的侍衛,狄景瑜來到了之前經過的那間上了鎖的屋子。
從小,他唯一的玩具便是九扣連環,所以這類的鎖對他而言自然是形同虛設。
打開門,裡面果然如他所想是太子府的秘密帳房。
翻出柜子里所有的金銀跟銀票,金銀包成包袱系在身上,銀票則與帳本、書籍一起堆在桌上。
轉身走出屋子,狄景瑜站在門口向裡面扔了個火摺子,不偏不倚,正巧砸在那堆紙上。見火燒起來了,他關上門,又把鎖扣了回去,這才離開。
等侍衛發覺時,早已為時過晚。
火勢兇猛,頃刻間便蔓延到了周邊其它的屋子。所有人都忙著救火,太子府頓時亂成一團。
狄景瑜趁亂輕而易舉的混出了太子府。
火光沖天。
原本漆黑的夜晚被熊熊烈火映成白晝。
敲開一家鐵鋪,狄景瑜直接放下一錠銀子,訂做了一柄短刀。
出了鐵鋪,繞過尚延宜等人提過的青樓,狄景瑜來到了一家位於柳花街角,稍顯破舊的私娼窯子。換上女裝,甩給老鴇一錠金子,他要了一間最偏僻的獨門。
初見時,老鴇便被狄景瑜出眾的相貌驚得說不出話來,加之他出手又這般闊氣,老鴇心下不免生疑。
狄景瑜編了一套亦真亦假的身世:他本是一名清倌,因與一位大人相互傾心而遭到那位大人的元配夫人的毒手,多虧偶遇的舊識出手相救,才逃過一劫,他委託舊識給那位大人帶了口信,自己則在這裡等大人來。
聽了他的述說,見慣了風月煙雲的老鴇信以為真。狄景瑜說到那位大人的身份時,又故意透露此人身份高貴不便相告。老鴇聞言更是認定狄景瑜大有來頭,開罪不得,自然不敢怠慢。
囑咐了幾句,見狄景瑜說想休息了,老鴇就退了下去。
坐到窗邊,狄景瑜望著遠處太子府上方與夜色混為一體,如柱的滾滾濃煙,狄景瑜露出一抹冷笑。
這古時的房子就是好啊,一點就著,不費力氣。不像後世的鋼筋水泥,一個比一個結實,怎麼敲也弄不壞。
突然覺得,那把火燒掉的不僅僅是太子府,隨之埋葬的還有樓思琦的一切。
從現在起,世上再沒有了樓思琦,有的,只是狄景瑜。
盡人事,聽天命。
萬境由心起,天命即人心。
輕輕握了握拳,狄景瑜明白自己自由了。
等待了兩世。
終於,自由了。
第 4 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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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延宜怎麼也想不到,他不過是像往常一樣進宮一趟,回來後,他的太子府就只剩下一半了。
忙亂了好一陣子,他才猛地想起樓思琦。
看管樓思琦的侍衛根本想不到那個柔弱的孩子會有膽子逃跑,應該說,任何人都沒想到。
尚延宜自知理虧,不敢明目張胆的全城搜捕,只得動用自家人力一點一點的找。
幾天下來,卻毫無進展。
他們不曾想到出身名門的樓思琦會藏身在柳花街。
樓思琦自然不會,可狄景瑜不同。
狄景瑜讓小廝把他訂做的短刀取了回來。
他把整日的時間都花在鍛鍊身體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恢復。他試著把後世的功夫使了出來,雖然效果不佳,但如若加以時日訓練,必定能運用自如。
太子黨們又像無頭蒼蠅似的尋了幾日,前線便傳來了大捷的喜訊。
為了提高軍民士氣,宣揚國威,此次慶典中越是豁出去的大肆鋪張,真可謂是費盡心思。
尚延汐與劉進返回都城洵水的這一天,萬人空巷,道路兩邊擠滿了百姓。
狄景瑜抱著琴,站在洶湧的人潮之後,遠遠的望著。
塵土漫天,只見劉進端坐在一匹通體火紅的駿馬之上,一身銀甲,配著墨紅的戰袍,身姿挺直,颯慡威武。尚延汐並列在他身旁,臉上戴著銀制的面具,看不到臉,卻氣勢逼人。騎著匹通體黑亮惟獨四蹄雪白無暇的駿馬,不知那是否就是小說中所寫的“烏雲蓋雪”。
狄景瑜冷眼看著威嚴的隊伍從面前走過,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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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尚延宜因通敵叛國被廢,其同黨三皇子尚延武,六皇子尚延輝皆被治罪,送交大理寺,不久便死在了天牢之中。
善於溜須拍馬的刑部尚書金保華不但未被降罪,反倒官升三級。
原因無他,“通敵叛國”的證據正是尚延宜當日有關“割地”以及“意圖謀害朝廷重臣”等大逆不道的發言。
道不同不相為謀。
雖然劉進與太子素來不和,但為人臣子的自覺倒也讓兩人一直相安無事。
打破這種平衡的是太子尚延宜。
從僕人手中接過莊治親手書寫的信函和領口處繡有一個“莊”字的外衣,又聽了眼線的報告,劉進只覺天地倒置,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劉進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忍讓換來的居然是對所愛之人的折辱;他凱旋而歸,迎接他的居然是所戀之人的噩耗。
那一刻,他真的想立即衝出去,手刃尚延宜,為那個柔弱的孩子報仇。
可是他不能那麼做。
上者無私情。
身為中越的北定王爺,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尚延宜定是知道了樓思琦的身份才會抓走他,現在他們因弄丟了樓思琦而默不作聲。自己欺君在前,如果自己不冷靜,貿然去找尚延宜算帳,難保他們不會狗急跳牆,反咬自己一口。他必須從長計議。
他也曾動用一切力量,在暗地裡四處尋找樓思琦,卻一直未果。
為免日後落人口實,他對外宣稱樓思琦因過度思念夫婿,心力交猝,終患病而亡。
他為樓思琦辦了一場盛大而隆重的葬禮,雖然冢為空冢,但劉進知道,他埋葬了自己的愛情。
之後,劉進與七皇子尚延汐聯手除掉了尚延宜。
新太子是二皇子尚延文。人如其名,是個十足無用的書生。
劉進對這個新太子倒是沒太大抱怨,軟弱的尚延文同尚延宜比起來終究還是老實了許多,不必讓他終日提防。尚延汐更是乾脆,尚延文一上位,他便跑沒了影兒。
劉進一有時間就會策馬來到他與樓思琦初遇的城郊柳畔。
環顧四周,入目的皆是樓思琦。
他常常在二人初夜的慶賓樓,一直呆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