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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狄景瑜絕麗的容貌如此輕易地說出狠話,少年不禁打了個寒顫。
狄景瑜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鴉發,繼續說道:“世間‘七少爺’者千萬,但要論敢於躬身潛入他國刺探情報,並與北定王府有聯繫的‘七少爺’,除了中越王朝的七皇子——尚延汐殿下,我不做第二人選。”
“原本我還在想,要殿下親自前來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但只要稍加推敲,就不難理解。”
“北垣此次的行動,疑點頗多,令人生疑。如果我沒猜錯,何宵與蒼夜便是北垣布在連陵的棋子,只要時機一到,北垣必定會再次向中越出兵。”在離開洵水的時候,狄景瑜曾刻意向一些發戰爭財的商販打聽過中越與北垣的戰事。
雖然表面上北垣是敗在中越的謀略之下,倉皇退至邊境。可根據狄景瑜的了解,北垣的實力絕對不止如此。他們逃跑時所丟棄的盔甲與兵器大多都是破損的,而且傷亡也並不是很多,退兵之舉,其中必定有詐。
“只要殿下‘無敵將軍’的名號不是隨便說著玩的,想必殿下定能參透這其中的玄機,那麼殿下出現在這裡也就不足為奇了。”
“先生果然厲害,尚延汐佩服佩服!”尚延汐對狄景瑜抱拳一禮,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搖首。“若我朝官員都如先生這般足智多謀,那可真是中越的福分啊!”
中越的腐朽,狄景瑜是見識過的。對於尚延汐的吹捧,他雖不置可否,卻也沒放在心上。
“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狄景瑜。”r
“狄先生。”尚延汐神情端肅,正色道:“既然先生能將當今天下之勢分析得如此透徹,那先生定能理解如今的局勢對中越實屬不利。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尚延汐懇請先生隨我一同回去,如果能有先生相助,中越定能破解燃眉之急。中越王朝絕不會虧待先生,必定錦衣玉食,加封進爵,望先生成全!”
“殿下莫要誤會,狄某此次現身,只是有一事相求於殿下。”聽了尚延汐的一番話,狄景瑜不禁皺眉。在他看來,“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生活是最不值得仿效的。
“狄先生請講,只要尚延汐能力所及,必為先生辦到。”
“殿下客氣了。兩國交戰迫在眉睫,只怕殿下今日回去,明日連陵就會哀鴻遍野了。狄某想懇請殿下,如若北垣未先宣戰,殿下能否不要率先起兵,將戰事推遲幾日?容狄某時日,好讓狄某遷居到戰火不會波及的地方,望殿下成全。”
“先生這是何苦?同我回去,讓先生的才學得以施展,豈不是更好?”
“承蒙殿下錯愛,只是狄某已不想再捲入任何紛爭中了,兩國交戰狄某也只做旁觀,並不打算相助任何一方。”
“可是先生,一旦戰火燃起,受苦受難的必定為中越的百姓。先生不想捲入紛爭,想平靜的生活,中越的百姓又何嘗不是?難道先生忍心看到中越百姓遭受生靈塗炭之苦嗎?”
狄景瑜看著尚延汐,冷冷地道:“中越之事,與我何干?”
真是好大的帽子啊!百姓受苦居然成了他的錯了。
自古便有“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可如今的“武皇”不從自身找原因,反倒把錯推到他身上,這可真是新鮮!
“天子者,有道則人推而為王,無道則人棄而不用。”狄景瑜沉聲道:“中越有今日,怪不得旁人。現任皇帝整日碌碌無為,昏庸至極;太子為了牟利喪權辱國,居然能說出向敵國割地的話來!其實中越亡國也只在旦夕之間,這一點,一直為中越打拼的殿下應該比我更清楚,難道不是嗎?”
“大膽!!”少年怒呵一聲,正欲上前,卻被尚延汐攔下。
“先生所言,尚延汐明白。但身為中越天子的兒子,中越是我的國家,我不能眼睜睜看它滅亡。”尚延汐神色複雜,強勢的目光略顯迷茫。
狄景瑜冷笑一聲:“那就請殿下自求多福吧!”
尚延汐沉默了一會,方才低低地道:“其實先生何必如此?有辱於先生的歹人皆已除去,先生何苦還沉在仇恨里這般作踐自己?”
“既然殿下已經知曉我的身份,自當明白狄某為何不願回去。而且…… ”狄景瑜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冷哼一聲:“中越最先有辱與我的……便是劉進。”
尚延汐怔住。
“不過昨日種種已如昨日死。狄某如今只是一介糙民,不問世事,只求平靜的度日,隨波逐流。狄某胸無大志,並沒有作踐自己,所以殿下還是另謀高就吧!”
“先生當真不願隨我回去?”尚延汐又問了一遍。
“狄某早就聽聞苗疆山色秀美,風景宜人,不知殿下認為如何?”狄景瑜笑咪咪地詢問。
“是嗎…… ”尚延汐低下了頭。“看來先生去意已決,既然如此……只好得罪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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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延汐猛然間抬起頭,自腰間抽出一柄軟劍,縱身沖向狄景瑜。軟劍柔如銀絲,薄如蟬翼,微微一抖,便閃出水波般的光芒,嘶鳴著,纏綿不斷的向狄景瑜捲去。
狄景瑜並不訝於他的攻擊,握住短刀便迎了上去。
乍看之下,狄景瑜的短刀似乎短不及長,落了下風。但他最擅長的便是貼身肉搏之術,所以一時間,尚延汐也並未占到多少便宜,應對起來甚至有些吃力。
刀劍寒光中,狄景瑜一個不及,被尚延汐瞧准空隙,軟劍如銀蛇般繞上短刀,劍尖直指狄景瑜。
可狄景瑜目光一凝,閃過劍尖,順勢靠向尚延汐,自刀柄中抽出一條鋼絲,利用軟劍自身的柔韌性,轉眼間便把軟劍同尚延汐纏在了一起。一個反手,短刀就抵在尚延汐的脖脛上。
本以為勝券在握,不想卻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反倒敗下陣來。
尚延汐眨了眨眼睛,倒是清風明月一派安然,笑道:“先生果然好身手,尚延汐甘拜下風!”
“好說。”狄景瑜也笑得如沐春風。“不過……小楊兒啊!你能不能別把劍放在我脖子上勒?萬一要是一個失手,那可就不好辦了!”轉過頭,只見少年紅著眼,滿臉煞氣。
“放開七殿下…… ”名喚葉楊的少年咬牙切齒,黑了一張臉。
“葉楊!快退下!!”尚延汐發現不好,剛喝出聲,狄景瑜就已驟然轉身,抽回鋼絲,出其不意地躥到葉楊面前。
葉楊畢竟年少,面對突如其來的逆轉,一時應對不及,頭腦空白一片。待到驚覺時,狄景瑜已離他近在咫尺。
葉楊是尚延汐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極少數知道尚延汐真實面目的人之一。見慣了尚延汐,葉楊對美人已多少有了免疫,但當他如此近距離的觀看狄景瑜時,仍是不免紅了臉。
離他最近的狄景瑜自然沒有漏看他的表情,眸光流轉,頓時玩性大發。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狄景瑜都見多人世間的爾虞我詐,而眼前這個性情豪慡,直來直去的少年,讓他稍微放鬆了終日緊繃的神經,興起了想去逗逗他的念想。
趁著葉楊發呆的時候,狄景瑜湊過臉去,在他頰上親了一口。
狄景瑜身上輕微的體香,讓葉楊有些失神,而臉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猛的驚醒。
“你…… ”氣急敗壞的葉楊舉起劍,朝著狄景瑜劈頭就砍,可他生氣的神情卻掩蓋不了赧然的臉色。
躲過葉楊的攻擊,狄景瑜退了幾步,他嘻嘻笑道:“殿下,承讓了。”
尚延汐望著他,悻悻然的嘆息:“失去了狄先生真為我朝的一大憾事!”
“過獎。”
“先生的請求,尚延汐記下了。可行兵打仗乃軍機要事,並非尚延汐一人所能決定,但尚延汐自會盡力,請先生放心。”尚延汐斂去失落的神情,懶散而嫵媚的一笑。“如若有緣,他日再見!”他向狄景瑜抱了抱拳,叫上葉楊,轉身隱入了街道之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狄景瑜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破曉的陽光照了過來,早起的鳥兒振翅飛去。
平靜如鏡的湖面似遇乍起的清風,微波蕩漾,劃下的細細紋路輕柔的湧向四方,稍縱,即逝。
第 6 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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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景瑜在去見尚延汐之前便做足了準備,所以同尚延汐分開之後,他沒回醉花院,而是直接來到他藏行李的客棧。
不著痕跡地翻進他事先訂好的房間,仔細清點了物品,狄景瑜將長發梳成馬尾,換上一套黑色男裝,和衣在床上小憩了片刻。等時辰一到,他就將前往下一個城市,遠離戰爭,平靜的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