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頁
賀牽風站著很費力,他全靠著撐在門板上的手臂的力量,勉強站穩。
“娘子要去哪裡?”
瑟瑟沒法轉身,賀牽風距離她太近了,一臂之遙,若是轉身很容易就面對面。
“我要去找他……”
瑟瑟低著頭,顫著音:“我要去找他問問清楚,我這些年在鄧家,照顧他,照顧他娘,照顧寶福,照顧整個家。為什麼他不要我了……”
賀牽風聽著心疼。
“娘子若是要找他,我帶娘子去。娘子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賀牽風猶豫片刻,做出了決定。
瑟瑟抵達京中時日尚短,弨氏醫館剛剛掛出匾額,唯一的病患就是他。瑟瑟在京中舉目無親,帶著一個孩子,除了他無依無靠。
若是瑟瑟就這樣找上門去,那個黑了心的鄧五,還不知道要干出什麼來!
“當真?”瑟瑟感動不已,微微回眸,眸中淚花兒閃動,“多謝賀公子。”
話已出口,賀牽風讓瑟瑟扶著坐了回去,他叫來鐵首領,立即安排了下去。
其實今日,他本來做了兩手準備,一面是告訴瑟瑟,一面是讓瑟瑟自己去發現。
如今,只能把所有的選擇權都交給瑟瑟,讓她自己去裁決。
今日正是休沐日,賀牽風派人打聽清楚了,如今鄧席氏身懷有孕,鄧五對她小心翼翼,每逢休沐,為了讓鄧席氏散心,總是要帶鄧席氏出去遊玩。
今次鄧五是約了一條船,帶鄧席氏去游湖了。
初秋的時候,早晚涼意侵襲,到了中午,是不亞於夏日的酷熱。
平陽湖上波光粼粼,岸邊停靠著不少畫舫,湖中有一湖心亭,湖心亭邊,有一艘船停靠著,依稀能看見幾個人影。
瑟瑟跟著賀牽風上了畫舫,畫舫很快就朝一艘小船兒追去。
瑟瑟站在甲板上,微陽落在她身上,紫粉色的衣衫折射出光,刺著賀牽風的眼睛疼。
可他還是不太像移開視線。
就這樣看著瑟瑟。
看著瑟瑟的目光落在遠處。
背對著賀牽風的瑟瑟面上並不是賀牽風所想的痛苦,而是一臉淡然的無趣。
她眯著眼,很快就看見了鄧五一行人。
鄧五一個鄉野出生的小子,就算考中了功名,他也是一窮二白沒有家底,唯一一個能拿出來用的,就是他老娘,鄧老婆子。
鄧席氏年不過十六,在家中養的嬌滴滴的。她閨中時,出門何是不是前呼後擁,跟著一大堆丫鬟小廝。
嫁給鄧五這兩個多月,鄧席氏也漸漸發現了出嫁後和家中的不同。
鄧家很窮,娘倆兒統共攢下來的幾兩銀子,幹什麼都不夠。
當初成親的時候,鄧五是靠著一副畫作,當做聘禮的。
席侍郎當時臉都黑了,可鄧席氏肚子裡揣著孩子,不嫁不行,只能強忍著不快,誇了夸鄧五的畫作厲害,誇他清雅,忍著氣陪嫁了不少金銀珠寶,生怕女兒在鄧家吃了虧。
在鄧家,院子是鄧席氏買的,下人是鄧席氏養的,一應開銷,都是吃著鄧席氏的嫁妝,鄧五也好,鄧老婆子也罷,對這一點心知肚明,自然把鄧席氏捧得高高的。
花了些錢,可夫婿和婆婆都是好相處的,幹什麼第一個想的都是她,鄧席氏在這一點上,還算舒心。
可最近鄧五開始明里暗裡說,自己作為一家之主,也該為家裡的花銷擔負才是。可他一個國子監小小的從七品文官,年俸養他們一家三口都不夠,如何養家,養孩子。
鄧五攛掇著鄧席氏回娘家,給席侍郎提一提,想法子把他的官職升一升。
鄧席氏不太想這麼做。
在過去閨中,她是知道的,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替丈夫要好處,那都是被人恥笑的。
她在夫家過得體體面面的,如何能回娘家去丟這個臉。
她一推辭,鄧五就不太高興了。
可鄧五知道不能得罪鄧席氏。鄧席氏才是這個家出錢的人,把鄧席氏要是得罪了,他們娘倆又得喝西北風。
為此,鄧五隻能絞盡腦汁討鄧席氏的歡心,每逢休沐帶她出來玩耍,讓鄧席氏在閨中舊友面前能揚眉吐氣。
夫婿官職低如何,家中窮又如何,她在夫家受寵不受氣,日子過得順心。
和舊友見面時,鄧席氏圓了一圈的臉蛋紅潤有光,比起過去多了不少的底氣,讓那幾個加入高門,卻鬱郁不得志的舊友們絞緊了帕子,隱隱羨慕起來鄧席氏。
在閨中舊友面前得了面子,鄧席氏的確開心了不少,再次面對鄧五提出的這一點,她開始認真思考。
丈夫對她好,大家羨慕是羨慕,可是如果丈夫官職一直這麼低,她如何能更進一步?
說到底,她已經出嫁了,以後靠的是鄧家,鄧五的上進對她來說才是真的有用。
一時間,鄧席氏開始尋思著什麼時候回一趟娘家了。
再怎麼說,她如今身懷六甲,娘家爹娘總該心疼她幾分的。
瑟瑟眯著眼眺望時,正好看見了鄧席氏和鄧五。
鄧五穿的人模狗樣,比起過去,體面了不少。他端著一臉笑,正全神貫注看著鄧席氏。
鄧席氏比起上回瑟瑟見到時,要圓潤了些。
沒有煩心事,家中和順,還懷著孩子,能不心寬體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