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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娘謹記瑟瑟的吩咐,抹去了眼淚說道:“如今想來,不過是把此人罪行揭『露』出來,讓他再也賣不到那些孩子,再把活著的孩子救出來,不拘什麼給她們一口飯吃,也算是造福了。”
葉家幾位夫人商量了一下,都覺著是個辦法。
只是怎麼讓這件事被揭『露』出來呢?
瑟瑟再一側不急不緩道:“此事如果我來,大約可寫作話本,請人編一台戲,上了各家茶樓演給人看。”
“玩弄尚且不足十歲的小孩兒,許多家裡都是有自己的孩子,推己及人,大家面對這樣的人定然會被勾起憤怒,有了眾人的輿論,不怕他家不倒台。”
“這倒是個好主意!”葉大夫人眼前一亮,“先生您若是得空,不妨勞累勞累您寫個話本,就算額外的僱傭,我給先生出十兩銀子。另外再出錢請人來唱。”
“夫人宅心仁厚,願為素不相識的亡魂伸冤,瑟瑟感動,不敢要報酬,也想為她們盡一份心意。”瑟瑟起身屈了屈膝。
此事就如此敲定了下來。
夫人們聽著綿娘說的那些,再看看自家嬌嫩的女兒,氣不打一處來,紛紛出錢集了資,準備再給那家商戶買點教訓。
瑟瑟一直在側作陪,時不時出一二主意,更多的只是聽她們的說。
從寺廟回來後,瑟瑟回了院子就把早早準備的話本刪改了些,讓丫鬟去給葉大夫人送了去。
瑟瑟的話本扉頁,在撰寫人那兒留下了的,是冰夷氏。
葉大夫人很上心,派了人去幾百里外的縣上打問過,發現確如綿娘所說,甚至更甚,怎麼也想為那些受苦的女子盡一份心。
被賣了去的都有賣身契,算是私奴,就算告到官府也難以給她們討一個公道,瑟瑟所說的憑藉輿論,倒是另闢蹊徑,找了一個最合適的方法。
葉家幾位夫人回去和老爺們一說,老爺們也紛紛響應,想法子在別的路上把那家子人堵死。
不出半個月,話本的內容就被一個戲班子詳細排了出來。
葉家家大勢大,大手一揮直接包下了十幾座茶樓,三班戲子倒著唱,唱了足足五天。
這可不是一個小事情。在柳州大旱難民成災的時候去賤買女娃,又將一個個女娃蹂|躪致死,激起了不少人心中的憤怒。
與瑟瑟所想差不多,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這則戲,已經唱到了各地。
那個縣自然也都知道了。
這裡頭的絲綢富商,趁著柳州大旱去採買女娃,還有那接連不斷被扔出去的屍體,一對比,誰都知道在說的是哪一家。
富商家的幾個絲綢鋪子全部被砸了,燒得一乾二淨。
不光如此,他家的住宅大門也被人用巨大的石頭砸爛,一群人衝進去,從裡頭救出來了十幾個不足十歲的女孩,還有八|九個未滿十四的女孩。
在女孩兒們的指認下,這群人還找到了之前被害死的女孩兒們的埋骨之地。
那兒一被打開,多少人都跪著痛哭流涕。
一具一具還未長大的屍體,纖弱的骨架,就這麼埋骨在荒郊,一群一起受難的女孩兒們擠在一處,連死都無法得到安寧。
有人數了數,那是一個誰都不敢想的數字。
那天下著雨,自發來的人們找了一處地,一個個把這些孩子們放了進去,讓還活著的女孩兒們來認一認,誰都是誰。
這裡的女孩兒們有的死的太早,有的來的太晚,勉勉強強才認出了一半,把名字立了碑,總能讓以後找來的家人認得。
而另一半就沒辦法了。
人群之中,當場就有人認了死去的女孩兒作為養女,給她以自家孩子的名義立了碑。
這些無辜的冤魂,終於得到了安撫。
綿綿細雨連著下了七八天,那家富商一看情形不對,卷了細軟和他妻子就跑了。
留下的那個家被人打砸一空,放了一把大火,燒得只剩一片灰燼。
活著的孩子們,有的被縣裡的人認了去做乾女,有的去了別家做丫鬟,還有的身子已經廢了的女孩兒們,打掃了一間破廟,打算就這麼抱團取暖,了此一生。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葉家夫人們哭了一次又一次,就連葉瑤妤葉瑤娸幾個,也陪著哭了幾場。
瑟瑟抱著林天佑,手中搖著撥浪鼓,遠處是葉家女眷的傷感哭泣,她恍若未聞,嘴角勾著一抹笑,輕輕哄著林天佑。
“天佑,表姨帶你玩魯班鎖好麼?我們去做一個魯班鎖。”
趴在瑟瑟懷中的林天佑看著瑟瑟,半響,他張了張口。
“娘。”
稚兒『奶』聲『奶』氣的。
瑟瑟手一頓,而後又慢吞吞搖起了撥浪鼓。
“嗯,娘在這。”
那一樁事徹底過去了沒幾天,瑟瑟的院子裡來了一位罕見的客人。
葉無咎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跨院。
“七爺。”
瑟瑟沿著廊蕪走來,她今日休息,在屋中寫著小冊,隨手去了件斗篷披上。
葉無咎背對著瑟瑟,聽到她的聲音轉過身來。
“先生。”
青山圖的油紙傘邊沿半遮著他的臉龐,瑟瑟的角度能看見葉無咎那雙眸,幽深幽深,
“春闈學子的學館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