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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手起針落,不多時,鄧席氏沒有出血了。
而她只不斷叫著疼。
瑟瑟不想多看她,施了針,起身出了艙。
鄧席氏現在不能死,這個孩子現在也不能掉。
她還有用。
出艙後,瑟瑟的臉色微微柔了些。
柔中帶著一點彷徨,那股子傷感幾乎是依附著她的骨髓,驅之不去。
賀牽風看了眼瑟瑟,再看了眼船上鄧五娘倆,深吸了一口氣。
“娘子。”
他搖著輪椅上前,在瑟瑟面前停住。
“你心地善良,可是我不想看你為了他們這麼難過……”
賀牽風不敢說的太直白了,委婉道:“他們不值得。”
瑟瑟趴在船邊,吹著湖風,目送鄧五一行被送到岸邊,才慢悠悠道:“我原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賀牽風不忍心繼續說下去了。
出了這一檔子事,自然無法繼續游湖。
畫舫停靠岸邊,等鄧席氏舒緩了,她被兩個丫鬟扶著送下了畫舫,還給了鄧五。
一行人都知道這個畫舫是高官子弟家的,鄧五根本不敢鬧,哪怕知道就是畫舫撞翻了他們,也只能躬身道謝,甚至想藉機攀談,打聽具體是誰家,有沒有可能搭上關係。
去回絕的人是鐵首領。
鐵首領對鄧五查的是一清二楚,面對這個一臉諂笑的男人,幾乎是火冒三丈。
錢娘子就嫁了這麼一個前倨後恭表里不一的慫貨?
簡直白瞎了錢娘子這麼好的一個人了!
鐵首領冷冰冰的,鐵青著臉就像是鄧五欠了他十萬八萬兩黃金,鄧五心裡頭一咯噔,慌了慌。
這是怎麼得罪了人家?
“沒錢就別帶懷了肚子的媳婦出來玩,出來玩就給人家照顧好,整一小破船,淹死了也活該!”
鐵首領惡聲惡氣,一點面子都不給留,直接在岸邊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嘲了鄧五一番。
鄧五臉一陣青一陣紅。
他幾乎感覺周圍在對他指指點點。
那條船的確是最便宜的,出來玩,出錢的是他,他自然不想多花錢,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花,能省則省,趁著鄧席氏反應不過來,搪塞過去了就是。
哪裡想得到,這個撞了他們又救了他們的男人,這麼不給面子。
鄧席氏咬緊了下唇,一生之中都沒有這麼難堪過。
她嫁了的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沒有錢,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指著鼻子罵,她是被人剛救了回來,連著孩子一起,她連一個幫鄧五說話的立場都沒有,只能硬生生忍受了。
“靈娘?”
人群之中,有鄧席氏閨中舊友,無意路過見了她的狼狽,驚呼出聲。
鄧席氏幾乎是羞恥難忍。
她的丈夫被嘲笑,她這個嫁過來的媳婦,也要跟著丈夫的身份走,那舊友嫁了五品官,乘坐著馬車,打扮的華麗。
她卻只能抱著肚子,屈膝行禮。
舊友的目光在鄧席氏濕漉漉的衣服和外露的肚子上打了個轉兒,笑吟吟:“這是怎麼了,你不是說,你夫君心疼你,帶你出來遊玩,怎麼玩到了水裡去?”
鄧席氏哪裡還開得了口。
特別是周圍的人七嘴八舌把湖中的變故三言兩語說來,尤其是提出了剛剛被鐵首領點出來的小破船。
舊友一臉瞭然。
“靈娘你也真是,沒錢了只管跟我開口,咱們什麼關係,還能看著你坐破船不成。”
舊友隨手拔了兩個金簪,又褪了兩個金串子用手帕包著讓丫鬟轉交給鄧席氏。
她一臉笑意,卻無端嘲弄:“這嫁了人,你到底與往日身份不同了,我也不好下馬車來與你說話。靈娘,改明兒你回了娘家,我來尋你玩。”
高高在上的少婦乘著馬車離去,被施捨的鄧席氏目眥盡裂,那種被羞辱的感覺,讓她骨頭縫都滿是寒意。
鐵首領對鄧席氏沒有對鄧五那個惡劣,好歹是錢娘子辛苦救下來的。
“這個小婦人,你肚子快五個月了,別瞎跑了,回家好好安頓著,”鐵首領就算沒法對一個少婦惡語相對,也不想讓她好過,中氣十足點出了她月份,大聲說道,“大夫剛剛交代,讓你別用帶子裹著肚子,你夫君的娃兒,又不是外頭野男人播的種,藏著肚子做什麼,小心把娃兒憋死了!”
鄧席氏臉色更不好了,她羞愧難忍,趴在鄧老婆子懷裡一陣痛哭。
鄧五臉色也不好。
他和鄧席氏成婚才兩個多月,懷著快五個月的肚子,怎麼也說不透。
這裡人不知道,總保不齊有人到處傳,傳到別人耳中。
那個時候不光是他,鄧席氏,甚至席侍郎,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做完了這一切,鐵首領才揚眉吐氣挺著脊背重新上了畫舫。
瑟瑟一直等到狼狽的鄧家人都離開了才下了畫舫。
“賀公子,今日多謝你了。”
瑟瑟站在岸邊,湖風颳得大,她衣擺飛起,更顯得她纖弱瘦小,唯獨她臉上認真的表情,帶著一絲活人的氣息。
賀牽風心跳亂了節奏。
“……客氣了,這是我先前答應過你的。”
賀牽風頓了頓,乾巴巴問道:“娘子,如今知道了,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