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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月色很美,清暉灑向大地,染著一層銀光。
裕西關的月色很冷,他們也曾夜路潛行,卻是一路疾馳,未曾有過像這樣悠然的的時候。
兩人一路沉默著,享受著難得的清閒。公主府的下人不算多,府里主子少。像這樣的時候,除了輪值的下
人,其餘的皆已回到下人的住處。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來到湖邊。
此時湖的另一邊,已能看見搖曳的荷葉和花苞。通往湖心水榭涼亭的不是木架迴廊,而是一列石樁,那是
她命人特別建造的。
曾經多少個像這樣的月色,她獨自一人在石樁上飛踏。
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樣的無拘無束,怡然自得。
湖邊有風吹過,一瞬間,她仿佛回到從前。還未等腦子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經沖了出去。一下子踩在水
邊的第一個石樁上。
“小心!”他驚呼出聲。
同時,她一腳踏空,落進水中。
只看見白影一晃,又是一聲“撲鼕”,他跟著跳進了湖中。湖水不深,但她身量嬌小,跌入之後嗆了兩口
水。
那種窒息的感覺,像是重新面對死亡。不同於上一次的傷重時的那種坦然,她竟然有了一絲不舍。腦子裡
現出的身影不是父皇,不是皇兄,更不是宮中的皇侄與皇嫂。
而是自己曾經的影子。
那人的臉出現在水下,水中的那張臉被水濯過,清俊出塵。
據九一把將她提抱在懷中,站起來上了岸。
兩人的身服盡濕,風一吹過,明明是涼颼颼的。她卻覺得他的身體像火一樣的熱,那種熱氣從身體緊挨的
地方傳偏全身。
他的速度很快,不到一會兒就抱著她跑進西廂。
挽纓一見兩人濕答答的樣子,又見隱公子抱著郡主,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郡主,你怎麼了?”
“不小心落水了。”她從他的懷中探出腦袋,竟沒有察覺到她一路被他抱著,而他沒有撒手。
挽纓看她一切都好,心裡微微有些詫異,不過立馬就去安排人準備熱水。落過水的人泡個熱水澡才能驅走
寒氣。
而據九,對自己濕透的身體並不在意。
一直到碧姜去了內室的屏風後,他才恍過神來,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修長,身上濕濕的。
碧姜回頭看了一眼,突然覺得他的樣子好生落寞,竟心生不忍。她突然想叫住他,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會何
會有這樣的感覺。
身上濕黏黏的極不舒服,她伸展手臂,任由挽纓替她除去身上的衣裳。
等泡入寬大的浴桶中,才舒服地喟嘆一聲。水中灑著曬乾的梅荷兩種花瓣,熱氣氤氳中,帶著花香。
這種熱與剛才她感覺到的那種熱不一樣,此時的熱是水包圍著她。而之前感覺到的那種熱是火,想要將她
吞噬。
“郡主,你不在的這幾年,隱公子每年還是命人照你的喜歡準備。像四季的乾花瓣、春秋的花露、還有冬
季的松雪。他都讓人收集著,全部存好。隱公子心細如髮,頂著您的身份,面面俱到,巨細無遺。”
碧姜單手掬起一捧水,掌心中托著一朵梅花花瓣。
挽纓說得沒錯,他確實做得很好。所以在這三年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質疑他的身份。
“他確實用了心。”
挽纓心裡嘆口氣,聽郡主的意思,怕是根本沒有想到其它的。
“郡主可還記得,以前我們有一次在農家借宿的事情?”
她臉上露出笑意,怎麼會不記得?那一次,他們幾個人走夜路借宿在一間民居。那農家有個十七歲的姑
娘,長得還算周正。
隱那時候和他們一起,那姑娘見到隱,連路都走不動了。
她們離開的時候,姑娘哭著喊著要跟他們走,說是給隱做丫頭都可以。隱長得好,是以,極少露面。
那次,若不是在鄉間,恐怕他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郡主,你說像隱公子這樣的男子,以後得找個什麼樣的姑娘,那姑娘才不會被比下去?”
挽纓裝作惋惜地嘆口氣,“真不知道隱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奴婢這幾年,就沒有聽過隱公子與京中的
哪位姑娘有牽扯。”
碧姜若有所思地看了挽纓一眼,主僕多年,挽纓極少說這些多餘的話。
挽纓可能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忙低下頭去,“郡主,奴婢今日僭越了。”
“無事。”碧姜淡淡地說著,手在水中輕劃著名。
夜裡,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腦子裡想的都是隱的事情。越想她就覺得心裡越是怪異,最後索性一蒙
被子,糊裡糊塗地睡過去。
翌日用過朝食後,趙嬸說外面有人要見她。
她皺著眉,“可說是什麼人?”
“說是郡主你的姐姐,名喚紅綢。”
聽到陌生的名字,她的眉頭皺得更緊。猛然想起這名字,與自己和綠衣的有異曲同工之處,依稀聽綠衣提
過。
那麼,這位紅綢就是落花巷裡的相識。
“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