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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一面生碧姜的氣,一面希望秦夫人會派人來請自己去侍候侯爺。等著等著,竟睡著了。
碧姜從她們的氣息中聽出,兩人都已入睡,於是輕手輕腳地起身。換上送來的灰色衣服,悄悄地出了臨水園。
侯府里的布局她是知道的,東面那裡有一扇小門,是通往公主府的內門。幸好她身量小,又穿著灰色的衣服,竟一路摸到那裡。
只是那門緊閉著,門是從公主府那邊閂著的。這是她的主意,她可以自由出入侯府,而侯府的人,想要進公主府,必須得經過她的允許。
突然,似乎有腳步聲傳來,她連忙往旁邊的樹後面一躲。
今夜月色做美,她能看清來人是個男子,身量修長,一身青色直襟長袍。他孤身一人,連個隨從都沒帶。
依稀有些記憶中的樣子,她認出男子。不由心道,周梁這時來此地做什麼?
她疑惑著,就見周梁用手在門上輕叩三下。他的側顏模糊,看不真切,但可以肯定俊朗一如從前。
過了一會,那邊有人回道:“侯爺請回吧,殿下已經歇了。”
一聲過後,再也沒有另外的話語。夜靜下來,碧姜看著周梁站在門那裡,還未離去。他似乎在看著那扇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遠處有燈籠的火光漸近,等人走得近了,正是扶茶。
“侯爺,公主還不見您嗎?”
周梁沒有理她,抬起頭,眼神越過那道高牆,像是要穿過去,窺見那邊的人。他雙手背在後面,寬大的袖擺處,用暗青色的線繡著松竹。袖子裡,修長的手指交在一起,握得死緊。
“侯爺,公主許是還自憐臉上的傷,不願見您。妾身知道,公主的心裡一直都有侯爺,若不然,也不會讓妾身來替她照顧侯爺。”
“她……難道不知道,我並不在意。為何……寧願見據九那人都不願意見我?”他的聲音低沉,像呢喃一般。
“敬國公……在公主的心裡,或許是不同的吧。”
他猛地轉過頭,看著她,神色未辯。
借著燈籠的光,碧姜看清了他的樣子。依然是那樣的俊秀無雙,只是眉宇間有一絲郁色,不如當年的光風霽月。
她十五歲時,父皇開始替她挑駙馬,唯周梁最合父皇的心意。原本在她十八歲的時候,應該嫁進侯府。只是不想,那年父皇駕崩,二皇兄登基沒多久就死了,死得蹊蹺。
江山落在年僅五歲的侄兒身上,主幼而朝不穩。
他們肅氏,自來子嗣不豐,加上內宮傾扎,長大的只有二皇兄和她。雖不是同母而生,兩人感情一向很好。
她自小跟著二皇兄一起,劍術騎射,樣樣精通。父皇命人教導他們兄妹,一視同仁。
二皇兄一死,燕赤人想趁機而入,她率兵出征,一去就是八年。再加上憑空多出的三年,足有十一年。
十一年了,曾經的翩翩如玉公子,變成了沉穩的男子。他的眼神沒有了記憶中的那種清澈,幽幽沉沉的,像蒙著一層黑霧。
而此時,他的聲音響起,將她的思緒拉回。
“不同?據九那傢伙行事陰狠,公主一定是被他所蒙蔽?可惜公主不肯見我,若不然…………”
“侯爺,比起敬國公,您的身份也是不差的。何必處處忍讓他?”
周梁眸色瞬間冰冷,要是據九真做過什麼,他當然好回擊。可氣的是,據九根本就什麼都不做,只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無論是朝上還是朝下,視他如無物。
他知道,對方是蔑視自己。
這種蔑視比做過什麼還要令人難受。
秦夫人隱約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愛侯爺,侯爺的一喜一怒她都能摸清原由。忙露出心疼的樣子,“侯爺,您出門也不帶個人,也不多加件衣服。夜深露重,您莫要傷了身子,妾身看著心疼。”
扶茶說著,試著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他袖子一拂,避開她的手。
他長腿一邁,人已走開十幾步,扶茶手還僵著,恨不得絞碎帕子。終是回頭不甘地看一眼緊閉的門,轉身跟上他的步伐。
等他們都走得遠了,四周沉寂下來,碧姜才從樹後直起腰身。只覺得渾身難受,暗自懊惱現在的身子不爭氣。
她手撫著腰,慢慢地手僵住,不可置信地抬頭。
高高的牆頭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黑衣墨發,發散著,雌雄莫辨。
“她”的容顏與月同輝,皎皎如美玉,星子般的眼睥睨著她,一臉玩味。
修長如玉竹的手指伸出,朝她勾了勾。
這般場景,似曾相識。
第11章
那一年她十三歲,與父皇和皇兄在京郊皇家獵場狩獵。趁著午後無人時,她偷偷一人溜出別苑。
而彼時的“她”,不過是個八歲的孩童。
怪只怪“她”長得過份好看,雖然穿得破舊,卻掩不住堪比日月的美貌。她記得,自己為了讓“她”臣服,慌稱隨身挺攜帶的人參榮養丸是毒丸。只要“她”聽命於她,她就會給解藥。
“她”似乎考慮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吃了所謂的毒丸。
高牆上的“她”不知何時欺身到她的面前,修長的手中,躺著一枚藥丸。熟悉的人參味而撲鼻而來,她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