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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是橫在她面前的一道坎,無論她現在去哪裡,都擺脫不了眼前的命運。更要命的是,她現在的身體太過瘦弱,實在是沒有能力自保。
就算是有他護著,終不是長久之計。
父皇自小就教導她和皇兄,只有自己強大,才是真的倚靠。否則無論是靠誰,都終會有山崩地塌的一天。
他剛剛湧起的狂喜淡下去,是了,他忘了。她與周梁是有婚約的,或許她對周梁還有感情。他眸色沉下來,不知想到什麼。伸手從袖子中拿出一物,放在桌子上。
“在侯府里沒有銀錢打點,定會處處受阻。”
銀塊之間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她淡淡地道:“多謝了,若有其它的事情,我會找你的。”
他眸色更沉,她如此客氣,是在與他生分。她言之下意,是不想自己插手她在侯府的事情。她想做什麼,難不成是對周梁那個偽君子心存余念?
她一臉的疲色,今日與周老二那番較量,幾乎讓她費盡心力。他終是什麼都沒有問,行了一個禮,如同從前。然後轉身離開,順便把門給關上了。
他走後,碧姜把屋裡的油燈點著,複雜地看著桌上那堆東西。
厚厚的一沓子銀票,少說也有幾千兩。另外還有一包碎銀子,用錦緞面的荷包裝著。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靠自己的屬下接濟。
所以,他去而復返,是給她送錢來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對她起了疑心。她把銀票收好,從前最不在意的東西,現在卻是她將要在侯府生活的底氣。
一夜夢境光怪陸離,她一會兒在邊關上陣殺敵,一會兒在內宅苦苦掙扎。無論場景如何轉換,每次她一回頭,總能看到他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
即使在夢中,她都能感到來自心底深處的踏實。
這種感覺,在她身為大長公主的那些年,從來沒有過。她所思所想都是擊退燕赤人,早日得勝還朝。
或許是因為那時候的自己身處高位,掌握著別人的命運,自不會有身為下人的那種無依感。他會如何想她,如何看待現如今的她?
從前,她是主。
現在,他是主。
身份轉換,她心裡有什麼東西是擰著的,下意識里並不願意與他過多牽扯。
第二天早起後,她在園子裡走了一會。直走得氣喘不已,額頭鼻尖都在出汗。眼見著朝陽初升,才回到屋子。
將將平息氣喘,綠衣出現在臨水園。一身綠衣的衣裙,雖是略嫌有些寬大,但卻是從不曾見過的樣式。
袖擺和裙邊隨著她走路,像水波一樣盪著。不過是一夜的時間,她的模樣越發的嬌媚。眉梢處越發的媚氣,連微翹的嘴唇都隱含春色。行走間一副嬌軟無力的樣子,扶著小荷的手,扭著腰進了屋子。
一進屋子,先是朝碧姜笑一下。然後她擺了一下手,小荷就退到門外,十分聽話。
屋內只余姐妹二人,綠衣也不客氣,一扭腰坐在碧姜的對面。
“碧姜姐姐,我可是受教了,那事兒,可不怎麼快活。真不知道為何惜玉姑姑每次都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模樣?”她說著,小嘴兒嘟起,媚態十足。
碧姜不想她一早巴巴地來到臨水園,是和自己說這個的?周梁這棵被蟲蛀了的竹子,倒還真懂得享齊人之福。
綠衣沒等她說話,自己掩著面笑起來,“看我,和碧姜姐姐說這個做什麼?你我姐妹,自進落花巷後,就沒有分開過。雖是一夜未見,我可想得很,不知姐姐可有想我?”
碧姜啞然。
想念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她還真沒有體會過,父皇說過,無情才能立無不敗之地。作為皇家人,不可以無能,只能無情。
邊關八載,那些將士們常在休戰時唱起家鄉的歌。歌聲中的哀傷和思念她能聽出來,但卻感覺不到。
她似乎沒有掛念的人,包括皇帝侄子。他們天家人,最重要的是相互倚仗,至於感情,那是最不能有的東西。
綠衣見她出神,嬌嗔地睨了一眼,似幽怨般。
“原來姐姐都不想我,虧我一早給夫人請過安後,就來看你。”
碧姜只覺得喉嚨發堵,不知該說什麼。難不成問她昨日和周梁翻雲覆雨的感受?還有周梁將她和青雲同時收下,昨天她被召幸,那青雲呢?
不會是三人一起吧?光是想著,碧姜有些難受。周梁之於自己,就像一棵好筍,自己曾幻想過有朝一日如何吃掉這棵筍。
可突然發現,這棵筍被許多條蟲給蛀了。
一時間,她心情極為古怪,想著那畫面,不由得皺眉。
綠衣伸手扯她的衣服,把她的思緒拉回來,“早知道碧姜姐姐不歡迎我,我就留在茗香院裡與青雲姐姐一起侍候秦夫人。”
“她侍候秦夫人?”
“可不是嘛,不過我看秦夫人特別不想見到我們。也就是青雲姐姐,還巴巴地留在那裡受人冷眼。二夫人一早就上門哭訴,說她家二爺昨夜裡驚了魂,不知惹上什麼東西,摳了一夜的嗓子眼。”
周老二倒真是個怕死的,碧姜心道。怕死才好,越怕死越好掌控。
“哦?好端端的怎麼會驚魂?”
綠衣媚眼一掃,軟軟地靠在桌子上,“誰知道呢?聽二夫人的意思,是想秦夫人替二房拿主意。說什麼要請人進府做法什麼的,秦夫人一聽就訓斥了她,說她不知所謂。青雲姐姐巴巴地侍候著她們,端茶送水的。我見機不妙,秦夫人讓我走,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