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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沒有來得及追著大部隊離開的記者們,此時倒是再次將照相機鏡頭調轉回來,將如意樓清清冷冷的樣子拍下。
霍顏注意到那幾個記者,側過頭低聲問春巧:“這些是哪裡的記者,好像不是我們請來的吧?”
春巧小聲回話:“應該是《集文公報》的記者,我看見他們是跟著滿春園的人過來的。”
玉老闆真是雙管齊下好手段啊!將他們如意樓痛打成落水狗,然後又請來記者跟進,想必明天一早,《集文公報》的頭版頭條就是如意樓破台戲無人問津的新聞標題吧?順便還能給他們滿春園吹一把。
朱江見幾個記者對著如意樓一片狼藉的大堂猛拍,紅著臉拿把大掃帚往外攆人,“都拍什麼拍!出去出去!”
這年頭當記者的比皇帝老子還要牛,那真是想要寫死你就不帶讓你明兒個還能喘氣。特別是《集文公報》,這家可是在老太后活著的時候就敢公然宣揚革命,更別提現在了,光是謝大帥就被他們公然發文罵過不知道多少次。
集文公報的記者果然不高興了,冷笑道:“哎,這位兄弟,我們是記者,如實報導記錄是我們的天職,當年《集文公報》批判大帥的新政,連當兵的都不敢拿槍趕我們呢,您倒是真不客氣!”
朱江憋得臉紅脖子粗,正想反駁,霍顏心知這些記者不能得罪,忙出來打圓場,“對不住了,我們店裡的夥計一向脾氣倔,幾位記者先生不要動氣。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兩件我們店裡的皮影製品,回去給家裡的小孩子玩。”
記者們都是身經百戰軟硬不吃的主,見霍顏出來說話,什麼都不想,立刻拿出小本子,“霍小姐,你們霍家的如意樓已經是北平城的老字號了,聽說這上面的匾額還是康熙皇帝親筆題的,但是如今看來,這個天下第一戲樓的稱號……似乎有些名不副實啊?您是否考慮過要將這匾摘下來呢?”
這問題簡直找抽,謝時和沈顧的臉色都變了,可是這集文公報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骨頭,平時他們什麼都不做,還經常被這家報紙罵,又是無惡不作的軍閥又是流氓頭子的,更別說以強權壓迫他們了。信不信他們今天出面說一句話,第二天報紙就能列出個大標題說□□皇帝回來了。
因而一時間,兩人也想不出來該如何為霍顏出頭。
霍顏卻面不改色,只是心平氣和地笑:“要說這塊牌子,放在前清那會兒,那就是聖旨,不管我們霍家的戲樓怎麼樣,康熙爺說我們是天下第一,那我們就是天下第一。但是到了民國,這東西也就成了一塊GG招牌,我們自己說我們的,你們願意信也行,不願意信呢,就當我們在吹牛,滿北平那麼多店鋪匾額,各有各的吹法兒,要是都當真了,可不就亂套了?”
“霍小姐說得好!”還沒等那集文公報的記者說話呢,先有一個聲音從後面喊出來。
記者們回過頭,只見這說話的是個穿軍皮的男人。
霍顏認出這人是肖旅長,面色微沉。
肖旅長大模大樣地走過來,先是對謝時行了軍禮,然後對集文公報的記者道:“霍家的如意樓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敢講,但是有一件事我能肯定,那就是霍家的信譽肯定天下第一!我說的對吧,霍小姐?”
霍顏冷眼看著肖旅長,不知道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只能不動聲色。
肖旅長:“諸位可能也聽說了,這如意樓原本是霍家的,後來歸了徐家,現在又重新被我們霍小姐盤了回來。那我倒是想要問問霍小姐,按照規定,是不是我當初和徐班主定下的關於如意樓的契約,到您這裡也該算數?您和徐班主是怎麼交接的?”
霍顏心裡一跳,微微攥緊了拳。她是通過收購股權的方式收回的如意樓,按規矩,肖旅長這話說的沒有錯,若是他和徐班主訂立了關於如意樓的契約,她也得一併承受。這是她大意了,之前竟是沒有想到這一塊。
霍顏笑道:“肖旅長說的是,徐班主之前和不少人簽訂過契約,帳目都有記錄,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處理,不知道您和徐班主定下的是什麼樣的契約?”
“借您的戲樓,為一個人開一台戲。”肖旅長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張摺疊的契約書。
霍顏接過肖旅長的那張契約書,見上面的確是徐金刀簽的字,蓋的印章卻是如意樓的。待看到只是約定借用,並未繳付錢財,心中鬆了口氣,攥緊的拳頭也鬆開了。
“哦,不知道旅長是要為哪位角兒開戲呢?”霍顏將契約收好,問道。
肖旅長:“正是不才在下的如夫人,賽飛燕。”
肖旅長此言一出,周圍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這賽飛燕是什麼人?八大胡同有名的窯姐兒啊!關於她的香艷事跡,不知道流傳了多少。霍顏總算明白,為什麼肖旅長一定要趕著這個時候把這件事提出來,八成是他看到有記者在這裡,篤定她難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