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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樓里的人一邊看戲一邊八卦,誰知這時忽然自戲樓二層的看台上潑了一壺水下來,將一樓的看客們淋了一身。
“嘿!樓上幹什麼的!怎麼還往下潑水!”
樓上的人卻是蠻不講理叫罵:“潑水而已,又沒撒尿,你們嚎什麼!”
樓下的人怒了,“姥姥的,這是找茬來了,有種下來!”
暴脾氣的已經擼起袖子噔噔瞪爬上了木樓梯,“一幫孫子,上去干他娘的!”
頓時一陣掀桌子砸杯子,戲台上也停了吹拉彈唱,看戲的人作鳥獸散,戲樓里轉眼便是人仰馬翻,亂成了一鍋粥。
霍家班的小學徒嗷嗷叫著跑到後院,霍平章此時正準備吃午飯,因為心情好,還特意讓霍劉氏燙了一壺好酒。
“班主!班主不好了!戲樓里有人鬧事!”小學徒一路跑得氣喘吁吁,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霍老爺子唱了一輩子武生,雙目炯炯不怒而威,此時眉毛一立,將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拍,喝道:“慌什麼,好好說話!站沒個站相!”
小學徒忙直溜起身子,一五一十將戲樓里發生的事學了。
霍平章聽完,拍桌就要往外走,“肯定是徐家乾的!斗戲鬥不過,就來這種下作手段!”
霍家長幼`男女有別,男人們不動筷,女人別想吃一口,霍平章這一走,霍顏和她媽這飯就不能吃了,霍劉氏才端了一鍋燉雞湯出來,見霍平章要出門,自動自覺又端著湯回了廚房。
這雞湯味兒都聞著了,肚裡饞蟲勾出半條,卻又眼睜睜看著雞湯被拿走,霍顏不爽,對霍平章道:“爹,徐家的人輸給我們,這股悶氣總是要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家的班子就要進宮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霍平章卻怒道:“去他姥姥的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是就這麼讓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我霍平章以後還怎麼在京城混!”
霍老爺子也教訓道:“就是,顏兒你是個閨女,不懂男人的事,別亂插嘴。這事肯定不能這麼算了,姓徐的還以為我們老霍家沒人了?”
霍劉氏一向是以夫為天的性子,見公爹和丈夫動怒,捅了捅霍顏,示意她不要多嘴。
霍顏挑眉,識趣地不說話了。
霍平章跟著小學徒出了內院,又想起什麼事折返回來,對霍顏道:“對了,顏兒你正好幫爹去井窩子那邊看看,怎麼今兒的水還沒送來?”
京城裡每隔三五條胡同才會有一口井,井外蓋上房子,便是“井窩子”。每間井窩子都有專門的工人,從井裡打出水裝進水車,推著挨家挨戶送水,按月收錢。按照往常,這時候應該已經送了水過來,可是今天連水車輪的影子都沒見著。
秋老虎的太陽毒得很,於是霍顏撐著傘出門了。
如意街各家各戶門前打瞌睡曬太陽的貓貓狗狗全都於美夢中驚坐起,遠遠瞄見霍顏的裙角,便夾著尾巴四散奔逃了。
霍顏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見煎餅劉的媳婦和糖人陳的媳婦在她身後嚼舌根。
捏糖人媳婦嗑著瓜子:“哎呦,看老霍家的丫頭,青天白日又撐把傘出門了嘿!”
攤煎餅媳婦撇撇嘴:“這大太陽的,也不下雨,撐得哪門子傘!要我說,霍家丫頭就是個怪人,看她那一雙大腳,嘖嘖,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
霍顏不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議論,卻連步子都沒頓一下,拐過一個胡同口,遠遠看見前面一個留著豬尾巴辮的小男孩正在和另一個留著小蓋頭的男孩扭打。霍顏認出“小豬尾巴”正是捏糖人家的兒子陳小二,小蓋頭是攤煎餅家的兒子劉猴兒。
呦,這可就巧了。
霍顏兩眼一彎,像兩道好看的月牙。
“哎,這是怎麼了?都別打了!”霍顏將傘收了,揪住倆小孩的後頸,左右各一個給掰扯開。
兩個小崽子還在那兒蹬腿瞪眼的,好像恨不得要把對方吃了。
霍顏咂嘴道,“什麼深仇大恨啊?怎麼弄得你死我活的?”
陳小二昨天還編兒歌嘲笑霍顏大腳呢,這會兒卻忘了個乾淨,扒開大嘴開嚎:“哇嗚嗚嗚嗚!!阿顏姐!我娘讓我和劉猴兒分煎餅吃,說好了一人一半的,可是他偏要搶那大的一半!那本來是我一個人的煎餅來著……”
劉猴兒見王小二告狀,把脖子一梗,理直氣壯道:“切,本來就是一人一半,也沒說誰拿哪一半,誰有本事誰拿大的唄!再說了,這可是我爹攤的煎餅!”
陳小二聲嘶力竭:“那煎餅是我娘花錢買的!”
“嘖,我還以為怎麼了,鬧半天就這麼點屁大的事兒?這樣,你們別鬧,我來給你們斷個公正!”霍顏將倆小屁孩往地上一放,撿起丟在地上的兩個紙包,裡面各有半塊煎餅,攤了雞蛋撒了芝麻,還熱乎乎的冒著熱氣,聞著別提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