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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江一愣,臉驀地憋紅了。
他很委屈啊,要說開黃腔耍流氓,這阿顏妹子若是稱第二,恐怕放眼全北平城,也沒有誰再敢稱第一吧。
霍劉氏和霍老夫人都是一雙小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不知道霍顏在外面是個什麼樣的嘴臉,還當她是寶貝小乖乖呢。
霍顏及時給朱江哥打圓場,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霍劉氏道:“您看看,這不又來麻煩事兒了?我這哪還有時間去放風箏了?不行,我得去如意樓看看!”
霍顏這邊才把話放這裡,就聽霍老夫人喊道:“站住!死丫頭你給我回來!”
霍顏:“奶奶,我還沒走呢!”
霍老夫人:“那些不要臉的東西,你怎麼能去聽?你,你可不許去啊!”
“好了好了,我不去還不行麼!”霍顏就差和霍老夫人指天發誓了。
霍老夫人:“真是世風日下,連女孩兒都出來唱戲了!真是不知羞!”
春巧一聽不樂意了,“老夫人,我還跟著班主學過戲,學過彈月琴呢,怎麼的,我也不知羞啊!”
霍老夫人嗔道:“你那能一樣麼!你又不登台,只是唱著玩玩的。再說了,你就算是登台了,也是自己獨個兒唱,又不和老爺們合演!”
霍老爺子弄好了一盆花,拍拍滿身的土,“我說老婆子,你這思想也該轉一轉了!都民國了,前幾天我不是還給你念了報紙麼,那京城最大的戲班子滿春園都開始出坤角兒了!最近有個叫什麼玉清風的,女孩兒,唱的武生!那可真是一鳴驚人,名滿北平城啊!”
霍劉氏插嘴:“這個我聽說過!大帥娶五姨太進門那天,好像還把這個玉清風請去了呢!對了阿顏,你們去帥府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她呀?”
霍顏:“我們上哪兒去看呀,我們是去給人家演戲的,一整天就圈在一個小飯廳里。”
朱河忙道:“不過我們倒是能聽見響聲!我當時還奇怪呢,怎麼唱武生的嗓子那麼細,沒想到就是個女人啊!”
就這麼鬧哄哄到了晚上吃完飯,霍顏也沒能去如意樓聽一耳朵所謂的黃腔。但即便不聽,她也大概能明白裡面唱的是些什麼玩意。
無論古今中外,源於人性最本能的東西總是格外容易刺激人們的腎上腺素。這就是為什麼影視文學作品中,凡是和暴`力色`情沾點邊的內容,總是能更輕易地吸引關注。
就連看個網絡小說,也有一幫讀者天天在評論區期盼作者“開車”呢。
霍顏這回是真的犯愁了,她倒是寧願徐金刀像上次那樣,弄一堆小流氓到她這裡來搗亂,好歹有個對策。可是人家現在是開黃戲吸引客流,她又能怎麼辦?自己這邊也開黃腔?只怕退休已久的霍老爺子會打斷她的腿。舉報少兒不宜有礙公序良俗?這年月可沒有廣電總局,妓`院還合法呢!
愁啊,是真的愁啊!
霍顏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應對,快睡覺時,才忽然想起來,她那隻貓還在籠子裡關著呢!
放在院子裡,都給忘一乾淨了。
霍顏急忙趿上鞋披上衣服跑出去,就著月色,只見銀灰色的虎斑貓正一動不動趴在籠子裡,把自己盤成一個貓團,貓腦袋埋進身體裡。
“小腦斧?”霍顏自知理虧,放柔了聲音,趕忙把籠子打開,“哎呦,看看我們腦斧,這是怎麼了呀?”
虎斑貓被霍顏從籠子裡抱出來,根本不理她,扭過頭,好幾次企圖掙脫霍顏的手跑走。
霍顏:“好啦好啦,不氣啦,不氣啦!來摸摸頭,摸摸肚子,摸摸尾巴,再摸摸爪子……”
霍顏將虎斑貓從頭到尾擼了一遍,又是抱在懷裡嬰兒搖,又是親親舉高高,最後虎斑貓總算是願意看霍顏了,僵硬的脊背放軟,一雙貓眼睛水汪汪的。
“以後不把你關籠子裡了,好了吧?”霍顏總算鬆了口氣,心說她這哪是養了一隻貓,完全是養了個祖宗啊。
小貓不大,脾氣不小。
快要關燈睡覺時,霍顏才忽然想起,上午謝時派人給她送來的信,於是她抱著貓坐在桌前,將那整整齊齊的二十一封信拿出來。
昏黃的油燈下,霍顏輕輕摩挲過信封,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她上輩子一心撲在事業上,到死都是單身狗。這還是第一次收到男人寄給她的信,還是親筆手寫的,要說心裡一點漣漪都沒有,那絕對是假的。
按照日期,霍顏拆開第一封信,只見上面一行簡短的字,字跡還是那種十分漂亮的楷書——
霍小姐親啟。離開北平第一日,思念。沉川敬上。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霍顏卻看得有點出神,只覺得心中流淌過一股說不出的淡淡暖意。虎斑貓規規矩矩地坐在桌上,兩隻前爪按在身前,認真觀察著霍顏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