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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狡兔二
雖然這牢頭表現得不太靠譜,但是等霍顏到了京畿衙門大獄,卻發現他實際辦事遠比表現來得細緻謹慎。
下馬車之前,牢頭遞給霍顏一件兜帽斗篷,讓她披在身上,然後下去和門口的獄卒打哈哈。
霍顏輕輕將馬車門帘掀開一道縫,發現牢頭在和那兩名獄卒說話時,整個人的氣質和狀態與剛剛在她面前時完全不一樣。那言語間的油滑市井,憊懶調侃,倒是和昨天霍顏第一次見到他時相吻合。
也不知道牢頭和兩個獄卒說了什麼,很快招手示意霍顏過去。
霍顏提著包裹,小心謹慎地下了馬車,經過大獄門口時,兩個獄卒沒有任何盤查,便直接放了她和牢頭進去。
牢頭徑直帶著霍顏穿過一間間牢房往裡面走,一路碰到的獄卒全都對他們視而不見,顯然是已經打點好,又或者都是牢頭的心腹。牢頭走到一個拐彎處,忽然止步,“霍小姐,令尊就在裡面,你們父女二人只怕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進去了,在這裡替霍小姐守著。”
霍顏簡直受寵若驚,覺得這牢頭對她的態度未免太客氣了些。但她見父心切,也無心贅言,轉身之際,餘光里卻瞥見一團虎斑紋。
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霍顏一把將貓捉住,遞給牢頭,抱歉道:“勞煩官爺您幫我照看它一下,別讓它亂跑。”
牢頭在接到貓的一瞬,表情幾乎凝固了。
然而霍顏卻沒有注意到,只是行了一禮,便匆匆走進牢房,只留牢頭一個人抱著貓僵在原地,像抱了一個窩心雷。
“爹!”隔著牢門,霍顏終於看到了霍平章,這個身為霍家頂樑柱的男人,此時癱坐在骯髒晦暗的牢房中,目光空空,像個沒了魂的木偶人。
在聽見霍顏聲音的一刻,那雙呆滯的眼眸才終於恢復了點光亮,怔怔地看過來。
“阿顏!”霍平章不可置信,猛地站起來,但他的腿似乎受了傷,這麼一動之下竟差點跌倒,急忙扶住牢門木柵,才勉強站穩。
見霍平章如此情狀,霍顏眼眶發酸,忙將兩個包裹拆開,把裡面的衣服毯子順著欄杆空隙塞進去。
霍顏:“爹,您身上穿得太單薄了,快把這衣服披上。”
霍平章:“阿顏,你個女孩兒家,怎麼來這裡了!”
霍顏:“是這裡的牢頭帶我進來的,他說您救了他的母親,要報恩。”
霍平章一愣,他為人豪氣仗義,平時看到路邊餓昏病倒的孤寡老幼,能幫上的都會幫上一把,並且也不會留名深交,倒是不記得自己和這位牢頭有什麼淵源。
霍平章:“怪不得,從昨天晚上開始,給我送的飯食都很好,我還以為……哎。”
霍顏:“爹,這會兒也沒時間多說,您只要告訴我,為什麼會在老佛爺大壽日那天,演武媚殺皇后的戲啊?”
霍平章這回更加錯愕了,“阿顏,你怎麼知道……”
霍顏聲音提高:“爹!您只要告訴我,到底為什麼?”
霍平章竟是無端被女兒神情間的威嚴和凌厲震懾,不由怔然。
一個小妮子家的,幾天未見,哪兒來的這麼大氣勢!
霍平章有點恍惚道:“我們就是按照老佛爺的戲摺子演的,哪能是我們自己想演。剛在後台接來公公傳的戲摺子,我還納悶,老佛爺怎麼會在自己壽宴上點這齣戲,還特地求證了好幾次。結果才開了三句唱腔,就來了一堆侍衛,把我們全都給圍起來了。”
霍顏聽得眉頭緊鎖,“您說是老佛爺點的這齣戲?”
霍平章:“一個小公公親口告訴我們的,那可是老佛爺的大壽宴,我們哪敢自作主張?”
霍顏忙問:“那傳話的小公公,可是老佛爺身邊的?是他親自從老佛爺接來的戲摺子?”
霍平章:“這怎麼可能?老佛爺身邊的公公,那可都是大人物了,又怎麼會親自跑我們這裡來傳話?都是差遣的小公公。”
霍顏眼神微凜,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霍平章懷裡抱著霍顏遞過來的厚棉衣,手在那細密的針腳上緩緩撫過,聲音有些沙啞:“阿顏,家裡人……都還好吧?”
霍顏回過神,看著面前的父親,心頭像是什麼東西重重壓著,“嗯,都好,爺爺奶奶都好,娘也好,大家都等著爹回家呢!”
霍平章苦笑,笑著笑著,便有眼淚落下,打濕了棉衣,“好,都好就行,我也就放心了。若是爹以後回不去了,就讓你娘把家裡的宅子和戲樓賣了,回陝西老家去置一片田產吧。”
霍顏眼圈也紅了:“爹,秋審還有十多天呢,不到最後那一刻,誰都不知道會怎樣呢,您別說喪氣話!”